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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妈妈拉着让我直起鸡皮疙瘩的长音:“噢,咂咂,”妈妈

一边故作惊喜地、假惺惺地噢、噢着,一边仔细地端详着女孩子,近视眼镜后面

那对突现的眼球,很不友善地盯视着女孩红晕泛起的面庞,直盯得女孩子难为情

地低下头去:“舅母好”

“噢,”妈妈咂了咂腥红的珠唇:“哦,长得好漂亮哦,好棒哦”

“嘻嘻,”小石头幸福地依在二姑父的怀里,同时,将脑袋瓜转向我,振振

有词地继续说道:“力哥,她是蒙古族的,来自大草原,并且,她打麻将最臭,

净乱打牌,牌抓到手里,也不看看这牌能不能点炮,啪地就抡出去,结果,咣,

点炮了,力哥,你说,这不胡抡,是什么啊,所以,哥哥就,就,给叫她胡抡贝

尔了嘿嘿,”

“哈哈,原来是这样啊”我忍不住扑哧笑出了声,冲着女孩问道:“哦,

你家是呼伦贝尔大草原的么”

“不,”女孩子摇摇头:“不,力哥,我家不是呼伦贝尔草原的,我家是科

尔沁草原的,”

“哦”我点点头:“知道了,哲里木盟”

“对,”女孩子扬起红灿灿的面庞,无比自豪地说道:“力哥,我家是哲里

木盟科右中旗的,我家住在莫莫格,我是蒙古族,我叫仁花”

“嘿嘿,”我淡淡一笑:“莫莫格,呵呵,多么动听的名字啊,原来,是格

格住的地方啊,那,一定是美丽、富饶的地方啊”

“那是当然喽,”听到我的话,仁花更加自豪起来:“对呀,力哥,你一点

也没说错,听我们那里的老人们讲,以前,我们的家乡,真的住过格格呐”

“哟,什么格格哟,我咋没看见呐,有还珠格格漂亮么”

“去,”仁花不耐烦地撇了小石头一眼:“一边凉快去,没你的事力

哥,”仁花愈加兴奋起来,抓过一条毛巾,胡乱擦试一番小油手:“力哥,我们

中旗,我们莫莫格,别提有多美啦、有多富啦,有一望无边的大甸子,那草长得

才壮呐,才厚呐,到处都是成群成群的牛啊、羊啊,”

“哼,”小石头不屑地嘟哝道:“还有成群成群的蚊子呐,能把人活吃

喽”

“滚,”仁花又冲着小石头,示威般地挥起小拳头,小石头咧了咧嘴,顽皮

地吐着小舌头,仁花不再理睬他:“哟,哪里没有蚊子啊嗯,”

“是啊,科尔沁草原的确很美,”我表示赞同地应承着,仁花得意地望着

我:“力哥,你去过科尔沁草原么”

“嗯,”我点点头:“去过,并且,那里还住着一位漂亮的格格”

“啊,”仁花惊讶不已地盯着我:“还有格格,在哪啊,我咋没看见呐”

“没看见”我冲着仁花神秘地一笑:“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谁谁啊”仁花茫然地盯视我道。

我嘿嘿一笑:“你啊,你啊,就是你啊,来自科尔沁大草原的,美丽的仁花

格格”

“我妈呐”老姑绕过我和妈妈,走到里间屋的房门处,手扶着门框,扫视

一眼房间,突然转身问二姑道:“二姐,我妈呐”

“咱妈,”二姑急忙也转过身去,吱吱唔唔道:“咱妈,她,回家了”

“什么,”老姑不解地追问二姑道:“二姐,今天早晨不是定好了么,妈妈

在你家,等小力子回来,一起吃饭么”

“嗯,是呀,”二姑红着面庞搪塞着:“她,她,嗨,老菊子啊,咱妈的脾

气,你还不知道么,说来气,就来气,咱妈,跟我生气了,就气呼呼地回家了,

谁劝,也不听”

“为什么,咱妈早晨还好好的,咋说生气就生气呐”

“嗨,她啊,”二姑似乎有些不便说出的隐讳:“为什么,菊子,你,去问

咱妈好了”

“怎么,奶奶生气了”我不再与仁花谈笑,转身问二姑道:“二姑,为什

么,奶奶为什么生气呀”

“她,她,她,”二姑面露难色,依然不肯说出实情,或者是,根本无法说

出实情,老姑叹了口气:“唉,这样吧,菜,不是做得差不多了么,咱们都端到

妈妈那去吧,小力子来了,第一顿饭,咋地也得跟奶奶在一起吃啊不然,咱妈

就更生气喽”

“是啊,小石头,”二姑父推开怀中的小石头:“快,都别闹了,快,小石

头,端菜去,把这些菜,都端到你姥姥家去”

“哎,爹,”小石头欢快地跑向餐桌。

我重新钻进汽车,艰难地绕回到奶奶家的院门前,一下汽车,我径直冲进奶

奶家的院门,院子里空无一人,在宽阔的院落中央,非常显眼地停放着一辆解放

牌大卡车,从那高高搭起的围栏上便可以断定,这车,是贩运大牲畜的。

“奶奶,”望着院落四周一排排的简易房屋,我一时间摸不着头脑,不

知奶奶此时此刻,应该在哪间屋子里:“奶奶,”

“嗯,”听到我的呼喊声,位于院落最北侧的房屋,简陋的木板门吱呀一声

被人推开,一个头发苍白的老太太,蹒蹒跚跚地迈过木门槛:“嗯呀,小力

子,小力子回来啦”

“奶奶,”望着苍老的奶奶,我心头一酸,三步并作两步地跑到奶奶身

旁,双手扶住奶奶老迈的身体。

奶奶那昏花的老眼热切地凝视着我,衰老的脸颊上堆积着无数条深深的皱

纹,好似一道道刀割的年轮,默默无语地记载着奶奶八十多个春夏秋冬的沧桑历

程;奶奶激动不已地咧开干瘪的嘴唇,我立刻发现,奶奶满嘴的牙齿已经所剩无

几,仅存的几颗牙齿,也东倒西歪地镶嵌在干瘪萎缩地牙床上,那可笑的样子,

似乎随时都有可能滑落下来。

奶奶那双混浊的、昏花的,但却无比慈祥的眼睛充满爱怜地、久久地望着

我:“大孙子,长得好高呀,好壮啊,咂咂,就是,皮肤有些黑了”

“奶奶,”兴奋之余,一股焦糊的油脂味从奶奶的身后呼呼袭来,毫不客气

地灌进我的鼻孔里,我不禁皱起了眉头:“这是什么味啊,好呛人啊”

“哦,”奶奶闻言,回过手去欲推上房门,我顺着奶奶的手臂往里一瞧,在

漆黑的屋子里,一口大铁锅正升腾着呛人的油脂味:“奶奶,你这是干么呐”

“哦,”奶奶哆哆地拽住我的手臂:“大孙子,走,快跟奶奶进屋吧嗳,

刚才,我从你二姑那里回来,顺道又去你三叔那转了转,嗨,这个三冤家啊,快

五十的人啦,还是不会过日子,杀猪场上割下来的猪尾巴头,好端端的一块肉,

就不要了,扔得满院子到处都是,我看着怪可惜的,就都拣了回来,炼成油,卖

给南方来的打工仔们”

“哎呀,我的老奶奶啊,”听到奶奶的讲述,我顿时肃然起敬,多么可敬的

老人家啊,她,不是没有钱花,可是,却与生俱来地过着勤俭的生活,连块人人

都不放在眼里的猪尾巴头,也舍不得丢抛,并且居然能让其发挥作用:“奶奶,

你,这是何苦呐”

“哼哼,”一提及三叔,奶奶便动了气,她边走边指着墙角处的瓷盆:“小

力子,嗯,你瞅瞅吧,你那个三婶啊,更不是过日子的人,哝,这好好的米饭,

白花花的,就倒掉了,正好,让我撞见了,气得我把她臭骂一顿,这个骚bi娘们

啊,娘们家家的,有点空,不知道收拾收拾屋子,就知道打麻将,家里新盖的房

子,弄得像个猪圈,唉,我咋摊上这些丧门陷哦”

“哎哟,我五奶,”三裤子紧随其后走了过来,一边帮我搀扶着年迈的奶

奶,一边认真地问奶奶道:“哟,这味啊,好呛人啊,我五奶,你的小油厂,又

开业了”

“哟,远点煽着,混蛋小子,你,也不是块好饼,呶,”奶奶指着三裤子手

中的香烟,训斥道:“哝,我听说,这烟,得好几十块钱一盒啊,驴bi小子,你

一天到晚,咕嘟咕嘟地冒烟,一天下来,至少得两盒、三盒的啊唉,驴bi小

子,就是有钱,也不能这样造害啊钱,容易挣么,钱,那是大风刮来的么这

几年,日子好过了点,吃上几顿饱饭,就把早头那穷日子,都忘了啊”

“五奶,嘿嘿,”三裤子冲我撇了撇嘴:“哥们,看到没,五奶,又开始给

我上政治课啦,五奶,只要一看见我,就训我,”

“训你,”奶奶吃力地抬起手臂,用干枯的手指点刮着三裤子油亮的脑门:

“驴bi小子,你还是这么造害钱,我,还要掐你呐”

“哎哟,”三裤子仰起脸庞,尽力躲避着奶奶的手指,同时,调皮地笑道:

“五奶啊,别掐我啊,咱俩得搞好关系啊,不然,我可要去工商局,举报你”

“哼,驴bi小子,你举报我老太太什么啊”

“五奶,我举报你,没有营业执照,私开炼油厂,偷税漏税五奶,工商局

的局长,是我二大爷,我让他,罚死你,嘿嘿”

“哈哈哈,”

听到三裤子的话,所有人都禁不住地纵声大笑起来,宽阔而空旷的院落里,

充满了祥和的气氛,大家谁也不愿再去问及奶奶为何与二姑动气的缘由。

“嘻嘻,”落院子的人,仁花笑得最为开怀,最为欢畅,那尖细的笑声

尤为刺人耳鼓,奶奶见状,花白的弯眉紧紧地拧锁起来:“哼,咂咂,这个

疯丫头,”奶奶悄声冲我嘟哝着:“大孙子,你瞅瞅吧,瞅她那个张狂样,哪像

个姑娘家啊嗯”

“奶奶,”我不以为然地回答奶奶道:“奶奶,仁花姑娘,挺好的啊,开

朗,爽快,心直口快”

“唉,大孙子,谁家的好姑娘,是这个样啊,人家好姑娘,哪有这么傻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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