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学生 二(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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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费。”齐小娟用眼角瞟了一眼于庆,嫌他多话。

“嘿,这么说咱们是同类了,”于庆来了兴致,开始刨根问底:“在哪里高就(打工 )?”

“waitress (女招待)。我得自己屋去了。”齐小娟说完,收拾好东西就匆匆走掉了。

于庆一个人在厨房坐了一会,甚是无趣。心想开车出去转转吧,拉几个客人,也好把这个月的房租交了。他开着车在街上兜着圈子,突然发现一辆警车和自己并排开着,警察示意他将车停下来。于庆脑子里咯噔一下,心想“这下完了,终于被逮住了。”遂将车停在了路边、心中忐忑不安。 一个高大硕壮的警察从警车里出来,全副武装,他正了正帽檐,迈步走到了于庆的车子正前面,仔细观察了一阵,然后又绕到车子后面,仔细观察了一阵,最后走到于庆跟前问:“为什么不开车灯,是不是坏了?"

于庆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自己忘了开车灯,赶紧向警察道歉,并打开了车灯。警察很严肃地说:“天这么黑,不开车灯会出事的,以后请注意。”

警察走了,于庆惊出了一身虚汗,好险。他镇静了一下自己,才又开车,小心翼翼地随着车流,接送起顾客来。拉了几个客人后,车开到曼哈顿西五十多街左右,街上霓虹灯闪烁,照映得雪地生辉。一个身穿皮毛大衣的时髦女郎招手要车。她涂着大口红,有意无意地将一条没穿裤子的白白大腿露在大衣下摆外面。上车后,她报了,就点燃一支烟抽起来。从后视镜里,于庆看见女郎一轮一轮地吐着烟圈,一对很大的耳坠在路灯的反射下闪闪发光。她眼睛看着窗外,一副漠然的神情。当车开到一处偏僻的地方时,于庆忽觉脑后耳根处有一股温馨气息,那女郎用一种软软的声音问起 “hello, want to trade sex?” (要不要性交易)。

“多少 ?”于庆问。

“打一炮一块。”女郎不紧不慢地说。

于庆摇摇头说:“不想。”

“那你还是得付那一块。”女郎说完,于庆感觉到有一只冰冷的枪口抵住了自己的脑门上.他知道自己遇上抢劫了,只好将钱袋里的钱都递过去。对方接过钱,在他耳根处吻了一下,说声 "good boy , bye bye"。然后让于庆停下车,扬长而去,走不远,还过头来给了他一个飞吻。于庆目送女郎踏着积雪消失在黑暗中的墙角里,知道这一晚上是白忙了。

他心中懊恼,点燃一支烟吸起来。望着外面万家灯火,心中感到非常的孤独和凄凉。来美国都五六年了,这日子真他妈的不知怎么混,像那黑洞洞的天,一点也看不到尽头。下个礼拜要大考,心中一点数也没有,考不过,拿不了学分,学费白交了不说,还毕不了业,自己可是换了好几个专业了。真羡慕那些公费生,虽然穷一点,却底子厚,学习成绩顶呱呱叫,一个个拿学位如囊中取物,是迟早的事。今天晚上遇抢,房租又没着落了。他想起了北京的家,想起了爸爸妈妈,姥姥,还有一个妹妹,他们现在在干什么呢,是不是一家人正围着火炉,一边吃瓜子,一边读着自己前几天寄去的家信。真想他们啊!他们一定觉得自己在这里混得不错。可是,这车窗外的繁华,哪一点与自己有关系。他想起了那个卖火柴的小女孩。

于庆越想心里越烦,摸了摸上衣口袋,里面还有几十块钱,刚才没有给那个抢劫女郎,便起动车子来到了一家 topless(上裸)酒吧。他要了一瓶啤酒,坐在一个角落里闷喝。酒巴里灯光暗淡,女招待们只穿三角裤和奶罩,不断在酒客们中间穿梭送酒。前台上面,一个脱光了上衣的女孩扭动着身躯,向酒客们展示着身体各个性感部位。不断有酒客们走上前去,向脱衣女孩的三角裤里塞钱票,女孩则报以吻。于庆喝着酒,心里觉得舒服了一点。他的钱大部分都花在了酒吧里,只有在这里,他的心灵才有一丝平静,他觉得这里有点像家,酒客们虽不相识,大家却是一家人。这些酒客们,有的衣冠楚楚,有的鞋帽不整,有的踌躇满志,有的穷困撩倒,或芳访柳,或逃避家庭纠纷,可这又有何妨,在这里,大家都是亲兄。一起喝酒,一起看女人。

蓦然间,他在女招待们中看见了齐小娟,也是一样的只穿了三点服。这使他大感意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显然齐小娟没有看见他,一双玉臂,修长匀称的双腿和雪白的胸脯一览无余地呈现在眼前。有个酒客搂住她的腰,让她坐在大腿上,请她喝酒,她呷了一口,在客人脸颊上吻了一下,客人就往她的奶罩双乳之间塞了一张钞票。她站起来,又向另外一张桌子走去。于庆的心剧烈地跳动起来,他知道,自己也可以付一张钞票,然后搂着那香肌玉肤亲一亲,闻一闻,他以前对别的女人也曾这样做过,这诱惑力太大了。可是,他不能,只觉心里一阵难受,甚至有点愤怒。今天白天齐小娟妩媚的神态让他有点魂不守舍,心旌摇动。她那一颦一笑,举手投足之间,有一种说不出的美,给人一种圣洁的感觉。他知道自己已经深深迷上了她,但同时又有一种可攀不可及,自惭形秽的感觉。

可是,那美好的感觉,现在却像一只花瓶摔碎了。眼睁睁地看着她在酒客们之间穿梭,那美好的肢体让人随意触摸,心里很不是滋味。 “bitch!(贱女人)”他在心里骂了一句,什么不好搞,来干这行。他站起身来离开了酒店。

到公寓里,于庆浑身无力,躺在床上,他心里稍微平静了一些,只是翻来覆去睡不着。齐小娟说自己在干女招待,于庆原以为大概是在哪个中餐馆里,没想到却在酒吧里,而且是脱衣酒吧里。但平心静气想一想,一个自费的女孩子,又要学习,又要谋生,一定有什么难处,才会到那里去。其实,没有什么好指责的,自己又能好到哪里去。想想那个时髦女郎,这么冷的天在外抢劫,不也在谋生么,于是,他脑子里出现了两个女人,一个穿着三点服装,手里拿着钞票在雪地里跑,另一个手拿着枪在后面追。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听见有人开门,知道是齐小娟来了。看了看夜光表,时间是凌晨三点钟。过了一会,他听见她进了浴室,然后是水哗啦啦的响声。于庆仿佛看见齐小娟白嫩的肌肤上满是酒味,她在使劲搓,想拚命洗掉那些污迹。不知不觉,他睡着了。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