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8 部分(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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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必,他这一年,该是很忙吧。”

李静说完,叹息了一声,唇角挂上一个无奈而寂寥的微笑。

久久,摩西才突兀地道:“去年腊月,我在京城见过万麒,他穿着官服。”

李静脚步顿了下,看着摩西脸上绝称不上喜悦的神色,一时,不知如何接话。

万麒在书院时,就经常不见,去处理万家的商务。李静并不认为,他会选择弃商从官。那他穿上官服,还瞒着他们,究竟意欲何为呢?

而且,排名第七的朱说都是外放,第三十六名的万麒,是如何得到京官的职务的?

万麒,如他身上经常变换的浓郁香气一般,李静从来没有看透过。

如果不是万麒一直以来刻意地照拂,他于她,也不过是当年在苏家认识的一个长着狐狸相的j猾商人而已。

可是,几年下来,就算仍然不擅长与万麒相处,李静心里,已经把万麒当作亲近的人了。她没有想到,万麒瞒她,竟是瞒得这么深。

当然,即使万麒跟她说了,他的世界,李静也不理解,也不想涉足。

可是,毕竟是真心当作朋友的人,几年的相处下来,发现自己对对方的了解,可能都是假的,也怪自己不用心看,更加怨怪对方戴上了层层面具。

半晌,李静拍了下摩西的肩,言不及义地道:“万麒,其实是没有嗅觉的,你知道吗?”

摩西无言的点了点头。

然后,两人相视而笑,一路无声的走到后山。

不管是被万麒刻意照拂的李静,还是一直默默关注着万麒的摩西,都只是万麒人生中的路人,他打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过与他们交心。

这个认知,两人只是苦涩,却并不怨怪。

当晚,久违的(与万麒分别之前在画舫弹唱之后,李静再没有出入过勾栏瓦肆),李静去了京城的烟花巷。

同行的,有摩西、王炎,还有同他们一路下山,并在晏府招待过他们晚饭的晏殊。

这样的组合,多少有些怪异,而且,非常地惹人眼。

好在,晏殊的地位在那里,即便李静和摩西长得惹眼,也没有人敢去上前搭讪。

时隔一年,薛艳仍然是京城最红的歌伎,只是,她的名曲,已从当初晏殊的那首《浣溪沙》,换成了柳三变的那首《蝶恋花》。而那位词曲的作者,白衣柳三变,不仅是她,更是满京城歌伎愿意不收缠头的入幕之宾。

李静本以为,一心科考的柳永,要过些年,才会沉迷在词曲创作中。

李静终于明白,为何他考了经年,都是屡试不第了。

落第之后一年,就把自己弄得这般“声名大噪”,该说任性率直好呢,还是该说愚蠢无知好呢?

对于柳永的词,晏殊并没有非议。可是,即使他言语中的是肯定,态度间却是惋惜和丝丝不屑。

隔天,李静又被晏夫人邀请着到晏家做客,晏殊的小儿子晏济,非常地粘李静,每次李静想要稍作片刻就离开,却被他粘得入夜了还走不了。

李静又舍不得对小孩子发火,只得等到哄得他入睡才敲着脖子,活动腿脚在晏殊夫妇含着歉意的目送中离开。

第四天,李静决定无论如何都要会宋州了。

打开大门,却见晏济坐在摩西家门口大槐树下的石阶上,眼巴巴地看着她。

原来,小家伙半宿醒来,见李静不在身边,哭着闹着把全家都吵醒了。非要李静陪他接着玩。

晏家夫妇也是太宠这个孩子了,被他闹了半个多时辰,就在天刚蒙蒙亮之际,把他抱上马车到了摩西家门外等着。

而一路哭闹的晏济,到了摩西家门外,却安静下来。也不让人上前大门,只自己坐在槐树下手托着头,眼巴巴地看着摩西家的大门。

李静把显然被孩子闹得精神不济的晏殊夫妇请到了家里,自己亲自下厨,做了简单的早餐。

晏殊夫妇尴尬地道谢,晏济却是一点儿都不客气,小小的身子挤到李静座位前,让李静喂他吃饭。

李静一心想着要回宋州,可是,晏济就是抓着她的手不撒,连她去茅房都要在门口等着。

第一次被小孩子这样喜欢,如果换个时间,李静怕是会受宠若惊。而且,一定要静下来跟晏夫人讨教一番为人母的经验。

可是,如今她满脑子都是想着回宋州见朱说,哪里还顾得上其他?

吃过午饭,好不容易哄得小家伙入睡,李静悄悄抽出被他抓着的手,示意晏夫人跟她出了房间,找到跟朱说在书房的摩西,想要辞行。

却见门房赵伯拿着两封书信过来。

李静认出朱说的字迹,背过众人,走到窗前,激动雀跃地拆开书信,得到的,却是朱说离开宋州,向她辞行的消息。

李静心中说不出的遗憾,可是,想到朱说公务在身,怪也只怪她自己在京城滞留了太长时间,才错过了两人难得的见面机会。

既然朱说已经离开,李静倒也不着急回宋州了。让送信人给钱裕去了书信,她打算在京城多待几天。

晏夫人知道这个消息之后,热情地邀请李静到她家做客。

李静看了看跟摩西对弈的晏殊,终究是婉拒了。不过,她倒是跟晏夫人说,不嫌弃的话,她可以带着孩子到摩西这里来玩。

李静是元宵节过后离开京城的,她留在京城的那些天,几乎每天都在跟晏济那个小皮猴待在一起。即使晏夫人要在家待客或者与她的那些姐妹相聚没有时间,晏济也会被下人或者他的大哥晏熙送到李静这里。

弄得刘禅几次想找李静出去玩,都去不了。还要被晏济缠着,为他表演蹴鞠。

元宵节过后,晏殊就任了小皇子的太傅,而晏济,也和他的大哥晏熙一起,被抓着做了小皇子的伴读,李静才在小家伙泪眼汪汪的目送下,踏上到宋州的归路。

从去年的腊月就执意搬到别院的李静,年过完了,又穿上孝衣搬回了李家。

开春之后,朱说的信从以前的一个季度一封,变成了一月一封。而李静的回信,则是一月两封。分明没有什么事,可是,就是窗前飞过了一只黄鹂,停歇了两只喜鹊,这样的小事,她也想告诉朱说。

梅雨过后,李静惦记着朱说母亲的风湿。想拐了乔戎一起,到江宁去看他。

被乔戎着说出她与朱说私定终身的李静,难得的,红了脸。

起先分明千般推辞的乔戎,一听说李静要上赶着给她那八字还没一撇的婆婆尽孝,倒也破天荒的,痛快地答应了与她同行。不过,李静也答应了乔戎,帮朱说的母亲诊断过后,在她守孝期满之前,她要陪着他到南方游历一年,采药行医。

在家闲到快长蘑菇的李静,痛快地答应了乔戎。不过,跟他约定,她一路只穿孝衣,这一年,也会一直茹素,并且,跟她一起,乔戎不可以再日日流连勾栏瓦肆。

除了茹素这一点,根据实际情况不得不具体分析之外,其他两点,乔戎痛快地答应了她。

只是,整装待发,准备隔日就像李寂禀报出行的李静,却在当天下午,得到了一个惊天的好消息。

秦广回来了,那个为救秦汉,被打落海中的秦广,在杳无音信三年之后,平安回来了。

听到秦家来人的通知之后,李静甚至来不及骑马,一路轻功,抄着近路到了秦家。路上因为太过激动,气息不稳,踩坏了人家的瓦片,惹来一阵骂声,李静也顾不得停下来道歉。

江宁之行

李静一路疾行到秦家内宅客厅,并没有预料中的欢快激动的热烈氛围,倒是一阵静谧地尴尬。

原来,云娘自秦勇和秦汉单独回来那日起,虽没有穿上孝衣,却在头上戴了一朵白色的珠花。

而秦汉自知对秦广歉疚,除了打理镖局之外,剩下所有的时间和精力,几乎都用在了补偿云娘母女这件事上。

以前分明是半大小子的秦汉,照顾起秦海来,却比云娘那个怀着心事的母亲更上心。秦海也喜欢黏着他,打在襁褓里,就跟秦汉亲近。

秦汉回到宋州的隔年,醉酒的他,失言告诉了云娘秦广为救他落水的事。自秦广出事起从来没有哭过的秦汉,哭得像个孩子一般,跪在云娘面前向她道歉。

本来还抱有幻想的云娘,听秦汉说了以后,幻想破灭,歇斯底里的对他又打又骂。打骂过后,抢过秦汉手中的酒坛仰头大口灌下去。

然后,酒醉的两人就那样不清不楚的睡在了一张床上。

隔日醒来的云娘看到躺在身边的秦汉,羞愤绝望地挂起了三尺白绫。却被秦海的哭声救了一命。

之后的事,说是俗套也好,怎么也好,同样伤心的两个人,互相间寻求着温暖安慰,走在了一起。

秦勇夫妇对此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了秦广的三年“忌日”,还为两人办了一个简单的婚礼。

那场婚礼,李静自己也是参加了的。

当时穿着喜服的云娘,盖头之下,头上仍然戴着一朵白色珠花。

只是,两人去年还生了一个儿子。

这样,连一直不满的朱氏,似乎也走出了秦广的伤痛,整日地含饴弄孙,脸上也有了笑容。

云娘除了偶尔的发呆,面上也有了浅浅的微笑。虽然,那朵珠花,从未从她头上撤下。虽然,比起亲生儿子来,秦汉依然更加疼爱秦海。

可是,他们一家,已经默认了秦广的辞世,迈入了新的生活。

如今,秦广的归来,李静并不怀疑他们发自心底的开心,可是,更多的却是尴尬。

在秦家众人心神恍惚之际,李静下厨为秦广做了些饭菜。在李静的自作主张下,不尴不尬的接风宴在秦家展开。饭桌上窒息般的静谧被襁褓中的婴儿打破之后,秦广终于忍不住放筷子起身。

李静在秦家人的欲言又止下,吐出口中食不知味的菜肴,起身追了出去。

李静快步追上秦广,想要扯住他的胳膊,却只扯下了一截空荡荡的衣袖。没来得及发怔,她只得再次提起追上马上就要消失在街角的秦广。

两人一疾行,一紧追,出了城门十几里,到了被山泉挡住了去路,才停歇下来。

李静与秦广对打了一番,让他发泄地精疲力竭之后,跟他一起躺在草地上,在秦广的呼吸稳下来之后,李静才哑着嗓子道:“表哥今后有何打算?”

秦广眼中闪过苦涩,随即,侧身捏了捏李静的故作镇定的脸颊,朗声笑开来道:“还能有什么打算?既然家里认定我死了,我就继续做一个‘死人’就是了。”

李静皱了皱眉,忍着没打掉秦广的手,被秦广捏出了泪珠,在他放开手之后强撑了一张笑脸道:“那么,借尸还魂又活过来的表哥,抛开秦家,还有想做的事吗?”

秦广怔了片刻,随即平躺在草地上,单手放在脑后,看着天道:“我不知道,当日被救起来之后,我发了三天高热,如果不是被一个游方的穆斯林y差阳错的退热,可能直接就死在南国了。

我在那个渔村休养了半年,才勉强恢复了体力。为了报答那个渔夫一家,又为他们家免费做了一年的苦力。

后来辗转到了黑衣大食,找到了苏家的分号,几次被当做骗子扔出来之后,终于遇到了管子鱼,本来他们想绕道绿衣大食去欧罗巴西海岸的,却被我半是要挟着放弃了规划了几年的事业,带着我回国。

我一心就想见到云娘,在听苏老板说云娘为我生了一个女儿之后,一路上,只要船上岸,我就下船买下当地小孩子的玩具,漂亮衣服。我还总是幻想小海在云娘怀里叫我爹爹的样子,总是晚上一个人在潮湿的船舱里忍着断臂的疼痛咧着嘴傻笑。

可是,我悄声回来,本想给云娘一个惊喜,却吓哭了在门外玩耍的小海,她抓着子房的衣摆哭着对他说‘爹爹,爹爹,快出来,门口有个坏人。你帮小海打跑他。’

而我进到家门,却见到云娘怀里还抱着一个孩子。

她看到我的神情,就像见到鬼一样。如果不是秦汉撑着她,她甚至要在我面前晕倒。

我跟云娘曾经发过誓,要生死相许的。可是,没看到我的尸体,她就跟别人在一起了。

之姝,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李静沉默了半晌,坐起身来,直直地看着秦广的眼睛道:“如果表哥想要子房和云姐姐以死谢罪,我想,他们不会有丝毫犹豫的。可是,表哥九死一生,历经千辛万苦辗转回到家,就是想要看到自己的爱人亲人跪在你的面前为他们背叛了你的事谢罪吗?

你有没有注意到云姐姐头上的那朵白色珠花,那是自打舅舅和子房回来,她就悄悄戴在头上的。即使跟子房成亲那天,她也没有摘下。

云姐姐和子房,尤其是子房,肯定比任何人都爱着表哥,都为失去表哥的事伤心。

可是,在表哥失踪的这一千多个日日夜夜里,他们要活下去。

云姐姐曾经自杀过,是小海的哭声救了她。子房对小海的疼宠,更胜念广的十倍。念广,是他们为他们的儿子取得名字。

他们没有一刻忘了你,可是,被留下来的人,生活是要继续的。他们需要互相支撑。

表哥,我知道这样劝你对你不公平,可是,过去的已经过去了。成全了云姐姐和子房,即使云姐姐不再是你的妻,他仍然是你心中美好的爱人;子房,表哥应该比我更了解才是,他对云姐姐的体贴,恐怕更是怀着替你照顾补偿她的心思。

表哥,成全了他们,让他们这么多年,为你伤痛的心获得治愈与宽慰,你虽则痛苦,可是,你还活着,前方也许会有新的爱人等着你。”

秦广起身,揉了揉李静凌乱地发丝道:“几年不见,不止云娘和子房变了,你也长大了。就算你不劝我,我也不舍得让云娘受伤,况且,子房那个臭小子,如果不是我一时气极,当时就该想出他这些年背负的压力。

只是,秦家,我是不可能在住下去了。

我也不想再出海,之姝有没有兴致陪表哥这个失意人闯荡江湖,四处游历一番?”

冷静下来的秦广,又恢复了当年的那种举重若轻,只是,眼神深处,还有浓浓的化不开的忧伤。

这样的要求,李静又哪里能够拒绝?

“我如今在为母亲守孝,闯荡江湖、打打杀杀,还是免了。不过,我跟乔大哥说好了,去过江宁府为一位夫人诊治之后,就要去南方山川之间采药行医,不知道表哥有没有意愿偕行?”

秦广现在只想离开这个伤心地就好,去哪里,做什么,他却是不在乎的。

当晚,秦广跟李静一起,宿在了她在山中的别院。

第二天,本来想要正式向李寂辞行的李静,怕秦广有什么想不开的,只留了书信让钱裕交给李寂,顺便,她也给秦汉留了一封书信,大致意思是,秦广成全了他们,让他们别辜负了他的一番苦心。

李静本来觉得秦广独臂不便,想要雇一辆马车,可是,秦广却到马市买了马,执意策马前行。

几人餐风露宿,日夜兼程,五日便到了江宁。

先到客栈沐浴更衣,衣服换好之后,坐在客栈大厅的餐桌上,李静轻咳了一声,面色微赧,吞吞吐吐地跟秦广说了,他们这次要诊治的夫人,是她的心上人的母亲。

秦广本来觉得诊病没意思,自己要到江宁城中转转呢。听了李静的话,执意要去见见朱说。

李静怕朱说不同意,加上来得匆忙,之前也没有写信通知他。

到了这个时候,她才想到,她不知道朱说在哪儿工作,更不知道他住在哪儿。

好在,李静问过了客栈的掌柜,知道了广德军的治所所在,就去买了礼物,打算到治所门外等着朱说下班。

乔戎谑笑着怂恿李静直接到门里找人,李静却是红着脸,把两人带到了对面的酒楼。

治所门前都掌灯了,李静才看到穿着官服的朱说,从里面姗姗走出来。

也顾不得旁边还有乔戎和秦广,等到心焦的李静,直接从酒楼二楼的窗户飞下,冲到朱说面前,引得治所门前的卫兵,对她拔刀相向。

好在,即使昏暗,工作了一天眼睛酸涩的朱说,还是认出了李静。向身旁同行的官吏尴尬微笑过后,对卫兵示意李静不是刺客,是他的友人,已经快一步点了卫兵的x道,夺下对方手中兵器的李静,解开卫兵的x道,双手把刀递给对方,讪讪地有些不敢看朱说。

尤其是,接收到朱说身侧两人探究的视线之后,一向在人前挺胸抬头的李静,竟是如做错事的孩子一般,微微低下了头。

朱说拉起李静的胳膊往门前的狮子身侧跨了两步,声音低沉地问道:“怎么想起来江宁了?什么时候到的?提前怎么也没有来信说一声,那样我也好接你。”

李静握住朱说抓着她胳膊的手,看着他声音发虚地道歉道:“对不起,我看了你的信,听说伯母身体又不好了,便想带着乔大哥过来看看。怕你不让我来,所以……所以就先斩后奏了。

可是,我刚才真的不是故意突然冲过来的。

只是,只是,我本来以为你会在天黑之前下班,从申时开始就一直盯着大门,连厕所都忍着没去,然后,然后,看到你出来,我就一时没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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