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脸上的泪,一字一句道:“温月安,从今以后,你这双手,要扛着贺家的琴,一直弹下去。无论这人世间成了何种模样,哪怕再无日月,白骨累累,你都不能逃,不准死,你要一直活着,把琴传下去,像我父母教你那样,像我教你那样,教你的学生……这是你欠我们贺家的,你要用一辈子来还。”

温月安抓住贺玉楼的手:“……贺玉楼……这辈子,你都不见我?”

“啪啪”

卧室外响起锤门声。

老头在门外压低声音喊:“小崽子,快点,他们等不及了。”

贺玉楼翻过身,把温月安推进床底下,然后便马上跟着老头出去了。

“你要他一直活着,去扛那琴,那你自己呢,就这么撒手不管了,什么也不扛?”老头推着三轮车往外走了两步,突然问道。

贺玉楼低头看着三轮车上两张床单裹着的躯体,说:“贺家除了琴,还有一个字直。”

老头把三轮车推到门口,众人立即退开三尺,老头嚼着草,骑上车走了。

领头的红袖章绕着贺玉楼走了两圈:“干那脏事的人原来长这样啊,真是人不可貌相。还有一个人呢?”

贺玉楼说:“不知道你说的是谁。”

“不知道?就是跟你干脏事的,你那兄弟。”

贺玉楼看了一眼常良言,说:“我家只剩我一个了。”

领头的质问:“另一个呢?”

贺玉楼仍然看着常良言:“你也看到了,刚才车上有两个人,我妈,我弟,都死了。”

“我……”常良言被贺玉楼的目光笼罩着,突然改口道,“许是我……许是我记错了。”

领头的红袖章厉喝:“记错了?!这种事也是能记错的?!我看你是想包庇反革命!”他对兄弟俩已经死了一个的事本就非常不满,常良言竟然还敢改口,于是便命令道,“把这两个反革命都给我押到牛棚去!”

……

温月安仍旧躺在床底下。

他终于知道了贺玉楼躺在这里的感觉。

他睁着眼睛,看着头顶上的床板,也终于知道了贺玉楼为什么会喜欢躺在他床下。他靠手臂移动自己的身躯,极为仔细地看床板上大片大片密密麻麻的墨迹。他从前根本不知道,贺家竟然有这样一片天地,竟然就在他每天睡觉的地方。而不躺在床的正下方,根本看不到这些

贺玉楼亲手抄的曲谱、棋谱、诗篇、碑文。

贺玉楼自己作的曲、画的画、写的文章。

温月安一行一行地往下看,看到一块区域时,怔住了。

那一小片地方写着:把月安弄哭的次数。

下面跟了好几个正字。

而最后一个正字的后方原本像是留空了一大块,贺玉楼留这块空白,大约存了坏心,若能相伴到老,他还打算把温月安弄哭不少次。

可此时那块空白上却有两个红褐色的大字:

月安

那是用血写的,血迹还很新,大约是前一晚才写的。

温月安想,定是他做错了事,前一晚又对躺在床下的贺玉楼讲了那样狠心的话,才有了这两个血红的字。贺家墨也泼了,笔也折了,若不是恨极,贺玉楼如何会这样也要写下月安二字?

盯着那两个血字许久,温月安用指尖沾上自己脸上的泪,在最后一个未写完的正字上加了一横。

他泪眼模糊地继续向下看,便看到了《秋风颂》的曲谱。琴谱依旧是双钢琴的,与贺玉楼去年中秋给他的并无区别,只在题目“秋风颂”三字下方多了两行字:

献给月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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