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夜行第201部分阅读(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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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户官一见,赶紧喝令守城官兵把等候进城的百姓赶到一边,大开城门,先放夏浔进去。

夏浔回程比去时更快,随行参加的官员如丁宇,归附的部落守领如阿哈出蒙哥帖木儿等都继续北行了,因此轻车简从,十分迅速。

夏浔进城之前,已使快马赶回,约了礼部员外郎杨峰出来相见,一见夏浔的车驾过来,早已迎候在路上的杨峰马上迎上来,被夏浔的人带上了夏浔的车驾,夏浔细问经过,知道他们确实没有在辽金两朝的地理志上查到可资为据的史料,只好如实禀报皇上,幸好那个喜欢与人唱反调的陈寿使了一招拖刀计,要不然此时皇帝已经依照前诺,正式行文,把朝鲜主张主权的那片地方划归他们了。

杨峰说完蹙眉道:“国公,朝鲜使节所言,在辽金地理志上确无记载,朝鲜对我大明一向礼敬,臣属之国,并非敌寇,既然人家言之有理言之有据,似也不该为了弹丸之地,辱我大明国体。”

夏浔冷哼道:“糊涂你们这些读书人呐,就只读些微言大义么疆域地理,也该认真研读才是。我汉人江山,那是祖先用鲜血和生命换来的,岂能轻轻巧巧,便白送了人家人家要你查辽金地理志,不用问,也是辽金地理志上确实不曾有所记载,他们才敢如此哄弄皇上的,你们就不会动动脑子,查查汉唐史料么”

杨峰眨眨眼,咿啊半晌,无言以对。

眼看行宫将近,夏浔吁了口气道:“好在那陈寿精明,要不然皇帝金口玉言,圣旨一下,便再无挽回余地了。你先回去吧,依我所言,详查汉唐史料,汉唐若无记载,便查先秦战国春秋”

那时候一些史科不但存放混乱,而且检索手段非常原始,哪像现在,一个关键词输入电脑,片刻间你所需要的一切便呈现眼前,夏浔只这一句话,就不知要动用多少人手,日夜穷究,才有所得。

恐怕等到郑和从淮西回来,他们都查不到什么有用的资料,更何况这是夏浔的吩咐,不是皇帝的命令,杨峰所能差派的也仅仅是他属下几个小吏,指使不动旁人。再一个,北平府的藏书是否那么齐全,也是一个大问题。

因此一听夏浔这番吩咐,杨峰自知其中辛苦,不禁咧了咧嘴,不过若真能有所发现,无异大功一件,所以杨峰的劲头倒是很足,他答应一声,便告辞,离开了夏浔的车驾,急急赶回行部衙门去了。

夏浔往后一靠,长长地吁了口气,此时才算是放下心来。

夏浔往辽东去时,已将穿宫腰牌缴回,此时要进宫,还需皇上准许,门口的侍卫已经认识了他,一听他说明来意,便往宫中传讯去了。

皇上此时不在行宫,而是丘福等陪同,去保定巡视了。保定和永平,再加上北京,这三府是朱棣起兵时最早拥有的三块地方,其他地方在和朝廷的争夺中,总是得而复失失而复得,唯有这三府之地,始终牢牢把持在他的手中,他的兵他的粮,全靠这三府接济,感情甚深,此番回北京,自然要故地重游。

行宫里面,现在是皇后娘娘当家,那校尉进宫,就是禀报娘娘去了。

徐皇后听说夏浔去而复返,心中也自惊讶,情知夏浔必有大事,便着人回复,叫夏浔进宫,暂回原住处歇着,皇上傍晚时候就会返回,介时再见驾不迟。

内侍把懿旨传给守门校尉,守门再传回宫门处,夏浔领了穿宫腰牌便举步进了行宫。

行宫里面,自然是不能胡乱走动的,夏浔径直奔了自己住处。

一进那处宫殿院落,迎面巧云姑娘正走过来,一眼看见自家老爷,巧云傻了,她站在那儿,几乎以为看花了眼,定了定神,再仔细一看,才确定眼前这位的确就是自家老爷,巧云不禁吃吃地问道:“老爷怎么又回来了”

夏浔知道事情还有回旋的余地,心情已经放松了许多,瞧见她傻兮兮的样子,不禁有些好笑,轻佻地一勾她的下巴,笑嘻嘻地道:“老爷想你了,成不成”

“啥啥”

巧云听傻了,好半天才像喝醉了酒,晕陶陶地扭回身去,就见自家老爷正走向夫人寝居之所,手舞足蹈地念着戏腔:“娘子,为夫回来了”

“人家一个知县老爷,也知道架子得端着,为官要深沉,偏是我家老爷像只大马猴儿”

巧云摸着被夏浔勾过的下巴,痴痴地想:“不过这只大马猴儿,比那些一本正经的大老爷们,要可爱多了”

秋天到了,俏婢巧云春心荡漾,或许这是一个暖秋

“难很难”

黄真沉声道:“这事儿很麻烦,拿不出凭据,讲不出道理,以势压人么若是不想讲道理,当初皇上只要脸色一沉,就能把那刘宋耕赶走了,他又敢怎么样现在若翻脸,那就是理屈辞穷,被迫翻脸了,恐怕皇上宁可割让鸭绿江图们江以西部分领土和部落给朝鲜,也不愿干出这种贻笑天下贻笑千古的事来”

夏浔又转向少云峰,少云峰也面色凝重地摇摇头:“国公,如今只有寄望于陈寿,找到那本金国的孤本地理志了,否则难,很难”

他们都是通过科举踏入仕途的,而科举是不考地理的,读书人十年寒窗,可以让他们读而优则仕的圣人文章都研究不过来呢,哪有功夫看那些闲书

尤其是关外,对于关外,中原朝廷一向是很陌生的,比如明中期,与大明朝廷为敌数十年的鞑靼小王子,其出身来历所辖领域兵马多寡,朝廷所掌握的情报就有好几个版本,至于张冠李戴,把其他的部落首领错当成小王子的事情也屡见不鲜,甚至和人家打了几十年仗了,连对方的真正名姓,都没有一个权威的认定。

这两位御使没有随着夏浔一起走,他们本就是朝廷的官员,接下来对辽东颁法改制,少不得也要建立督察衙门,在京里还有事情要忙,夏浔回来要和朝鲜人打文案官司,便想到了他们。

皇上去保定还没回来,夏浔心中有事,哪能与娘子一味恩爱,说明了自己赶回来的用意,他便离开行宫,找黄真和少云峰议事了。谁料这两个人大摇其头,都觉得事情甚为棘手,夏浔才意识到问题严重,要解决它,恐怕并不像自己想象的那么简单。

这不是明刀明枪的打仗,强大的武力用不上;这也不是说服朝廷官员同意改革辽东,只要讲事实摆道理,说明其中的必要性,驳斥的他们无话可说就行的。这需要专业知识,需要白纸黑字抹之不去的历史证据。这一下夏浔也着急了。

眼见黄真和少云峰爱莫能助,夏浔只得离开二人的住处,愁眉紧锁地往回走。

“唉一直觉得历史学家无甚大用,想不到这时候他们倒成了紧缺货,这个年头,有历史学家么这学科太偏了些,没能力读书的人,不会去了解它,有能力读书的人,都去学圣贤书了,还是没人去研究它。

尤其是不光得精通历史,还得熟悉地理的演变人物的迁移等许许多多记载在其它典籍里面,从字里行间透露出来的证据,这种证据太不明显了,如果不是专业研究地理和人口变迁流动的专家,谁有那闲功夫去浩瀚如海的故纸堆里扣这字眼”

耳畔,不由自主地回响起了黄真追出来,对他推心置腹的那番话:“国公,此事无关国公的责任,无论如何发展,盖与国公无关,国公还是不要参与的好。一旦国公插手期间,却又不能驳倒那刘宋耕,这本不该由国公来背负的骂名,就再也洗脱不清了,国公位极人臣,什么不能拥有只是这身后之名不可不慎啊”

夏浔很清楚,黄真是为他考虑才说出这番话,确实是为了他好。如果他对此事置之不理,与他个人,的确是有百利而无一害,一旦涉入其中,很有可能反要替别人担负骂名。可是,就这么放弃他不甘心如果那么做,如果真让朝鲜人得逞,后世子孙的确不会骂他,这件事中根本不会留下他的身影,可他自己会骂,会骂自己一辈子

然而面对此事,他是狗咬刺猬,有心无力啊

夏浔苦恼地叹了口气,无意识地向路旁一扫,看见一样东西,一个念头便怦然跃上心头:“着哇谁说一定就山穷水尽了这不就是柳暗花明么我没办法,那些科举入仕的文官们也不专攻此道,可是他们,岂不就是这方面的专业人才么”

第618章 认祖宗的专业人士

谢传忠品着二十贯钞一两的极品蒙顶石花,笑吟吟地问道:“眼瞅着就上了秋,给国公爷准备的年礼都筹措齐了吗”

“还差着两样儿,老爷,您就放心吧,误不了时辰,东西不愁买,就是这上品的难淘弄,妾身上着心呢”

一个俏丽的女子笑盈盈地应着,蛮腰款摆,走到了他的身边。

这女子也就十七八岁年纪,柳眉杏眼,身姿婀娜,白里透红的肌肤,整个人就像一枚熟透了的蜜桃,轻轻一掐,就能流出水来。

这女子原是北京城“碧春堂”的一位红姑娘,闺名唤做薰然,后来被谢传忠赎了身,纳作小星。

那里的姑娘善解人意,会服侍人,自到了谢府,把个老谢奉迎得好像猪八戒吃了人参果,浑身都透着舒坦。青楼里的红姑娘,个个能诗能画善于理财,此后不只成了老谢床头的宠物,便是生意上的许多事情也都交给了她。

老谢知道自己不识文化,性情粗陋,给辅国公杨旭准备的应节礼物,若按他的品味,根本拿不出手,就把这事儿交代给了薰然,别看人家出身青楼,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无所不通,那是一个真正的才女,较之许多大户人家的小姐也不遑稍让的。

“你这死老头子,就是有了几个闲钱,烧得”

黄氏夫人走了进来,正听见丈夫这番吩咐,便没好气地说道:“前几日国公爷正好就来了北京城,你上门见见,当面把心意送上,多好还得筹备着,赶着快过年的时候,着人送去金陵,穷折腾”

“姐姐”

看见夫人进来,薰然忙拿开搭在谢传忠肩上的手,乖巧地向黄氏夫人行礼。

别看谢传忠宠她,她可不敢在谢传忠的元配夫人面前无礼。别看宫斗剧里一堂夫人斗得欢实,其实做妾的少有敢跟正室夫人叫板的,千百年的发展下来,社会家庭自有一套完善的秩序,妾室可以受宠,却不可能危及正室夫人地位,相反,元配夫人要整治她,却有的是法子。尤其这青楼中的女子,从良找个好人家不易,更不敢恃宠而骄。

黄氏夫人白了她一眼道:“你也跟着老爷胡闹,就不知道劝劝他”

薰然有些委曲,却不敢顶撞,只得低了头。

谢传忠瞪了夫人一眼道:“你懂什么国公爷到北京,是朝觐天子来了,有闲功夫搭理你,嗯你把礼物交给国公爷,国公爷再捎到辽东去再者说,国公爷到了这儿,多少双眼睛盯着呢,你去给国公爷添什么乱这里边的门道多着呢,送礼送不到点子上,那不是拍马屁拍到马蹄子上么”

薰然听了想笑,可是当着夫人,她可不敢笑出声来,只把一张俏脸憋得泛起了红晕,仿佛两瓣初绽的桃花。

黄氏夫人听了,也觉得自家老爷说的有些道理,便不再争辩,她一屁股在丈夫身边的椅子上坐了,想了想,忽然道:“我说,原来国公爷交给咱家的生意可比现在多呀,辽东货物,多经咱谢家的手,现如今可不同了,辽东山货多走海路,咱家少赚了多少钱呐。是不是着人送礼去金陵的时候,把这事儿说说”

谢传忠把脸一板,说道:“又出馊主意这好处,也不能都叫你占了不是”

他下意识地四下看看,微微倾了身,压低声音道:“我听说,山东那边走关东的海船都姓彭,那是祺夫人家里的船,人家国公爷就只能把这好处都给咱谢家要说起来,人家彭家是国公爷的丈人,比咱要近得多不是”

黄氏夫人叹了口气道:“这倒也是嗳,你说咱大丫头家那闺女,今年也有十三了,要是”

谢传忠鼻子都快气歪了,没好气地道:“我说你钻钱眼里去了是怎么着就你外孙女那模样,配得上人家国公爷吗就算配得上也不能够啊霏夫人那是咱们的小姑奶奶,你的外孙女这叫什么辈份啊”

薰然再也忍不住了,连忙向二人蹲身行礼:“老爷夫人先聊着,薰然去核核帐目”

走出屋子,薰然便以袖掩口,吃吃地笑起来。

这时候谢府老管事一阵风儿地跑过来,一眼看见薰然,连忙站定身子,急吼吼地道:“然夫人,国公爷到咱府上了”

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把薰然给说愣了,怔道:“你说谁”

老管事道:“国公爷,辅国公爷,咱们谢家姑奶奶的夫君,当朝辅国公啊”

薰然唬了一跳,赶紧道:“那还愣着干什么快点,快点大开府门接进来啊哎哟”

一语未了,她才省起以人家国公爷的身份,没有家主亲迎,哪有往里闯的道理,立即风风火火地往回跑,一头抢进屋去,叫道:“老爷夫人,快着,快着,快到府前相迎,国公爷到咱家了”

黄氏刚刚不悦地道:“大呼小叫的,你这是”听完下句儿,她噌地一下站了起来,惊呼道:“你说甚么”

及至薰然再说一遍,身畔立即刮起两股旋风,谢传忠和夫人黄氏好像赛跑似的,已经朝着前头跑去,薰然呆了一呆,忙也提起裙裾,追在老爷夫人后面迎了出去

“好啦好啦,接了国公爷进府就成了,去去去,都散开了去”

见一大家子都围着夏浔,搞得夏浔苦笑连连,谢传忠登时觉得不妥,忙把一家人往外轰,又吩咐道:“薰然,快给国公爷上茶”

“是,老爷”薰然答应一声,忙也跟着走了出去。

房中一空,夏浔不禁吁了口气,这一大家子老老少少的都围上来,还真叫人吃不消。

谢传忠请夏浔上坐,在他面前半弯着腰,一脸谦卑地道:“国公爷,您有什么吩咐,使人招呼一声,我就过去了,哪能劳动你移驾过来呢。”

夏浔笑道:“嗳,一家人,用不着这么客气。”

说着,他向这处花厅打量一番,雕花的大门,厅中富丽堂皇,门窗桌椅案几屏风皆儒雅大方,雪白的墙壁上挂着几轴写意山水,一桌一椅宝瓶烛台,莫不是昂贵之物,却只见雍容大气,看不出以前那种恨不得把全部家当都挂在脸上的那种爆发户气质,不由笑道:“这厅堂,如今的布置,很好”

谢传忠陪笑道:“国公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