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夜行第257部分阅读(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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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部斗争的失败者,即将成为一件政治牺牲品

想通了这一切,夏浔信心大增,他慢慢挺直腰杆,用一种居高临下的眼神,倨傲地睨着哈里苏丹,不屑地冷笑:“哈里,我本以为,你是一个极其睿智的人,想不到你竟是这般愚蠢”

哈里正要转身离去,忽然听见这样一句不屑一顾的评语,不禁转过身来,愕然看着神气活现的夏浔,这个人明明是他的犯人,可他这副模样,他以为这是哪儿是他在大明的公爵府里么

哈苏里丹惊讶地道:“你说什么我愚蠢”

哈里“嗤”地一声笑了出来,讥诮地道:“是啊,我愚蠢,我被你戏弄了这么久,还差点儿亲自把你风风光光地送走,的确是够愚蠢的。不过,我的运气明显比你好,最终你还是落到了我的手里公爵阁下,您现在可是我的犯人”

夏浔优雅地微笑:“我是你的犯人,但是我还活着,只要我愿意,我可以一直活着,可是你呢哈里苏丹殿下,你不觉得我的被俘,对你来说却是一个不幸吗”

“不幸荒唐你是不是疯了,公爵阁下”

夏浔悠然道:“我没有疯,疯掉的人是你整个塔尔布古尔都知道我是你的贵宾,是你的座上客,是你的好朋友。阿格斯知道,索牙儿哈也知道,人人都知道。我被抓住,是你的功劳吗很不幸,认出我的人,并不是你的人,而是你的对头的部下”

夏浔此时还不知道那个百夫长的身份,可他已经猜出,自己之所以暴露,正是因为那个人发现了不妥。从那人硬闯会客厅,以及哈里对那人的态度,夏浔自然可以分析出此人来自与哈里敌对的政治阵营。

夏浔凝视着哈里,沉声说道:“所以,当我出现在帖木儿面前时,抓住我的功劳不会属于你,相反,这件事还会被人大做文章,比如说你有眼无珠,甚至说你与我有所勾结,正在实施什么阴谋,只是因为我被人识破了身份,才不得不用牺牲我的办法保全你自己等等”

本来就处于忐忑焦虑惶恐中的哈里被这句话刺到了痛处,他像一只被踩住了尾巴的猫似的,愤怒地咆哮起来:“公爵,醒醒吧我只是被剥夺了兵权,你以为我那个无能的叔叔和那个愚蠢的太子可以把我怎么样笑话我哈里苏丹会步伊斯坎达的后尘,荒谬之极”

夏浔其实一直就是在没话找话,目的只是把哈里留下来。因为哈里苏丹若是就此离开,很可能再也没有机会与之交谈,随后他在此被捕的消息就会到处传扬开来,那时就真的没有挽回的余地了。

所以他故意危言耸听,只是找话题把哈里留下来,他的大脑一直在紧张地思索着,如何找到交谈的突破口。而今一见哈里激烈的反应,夏浔直觉地感到哈里目前的处境恐怕比自己揣测的还要险峻。

夏浔心中更笃定了,脸上的神色也更加的从容,他加重了语气,说道:“哈里殿下,不要自欺欺人了,把我送到帖木儿身边,就是把你自己送进地狱,这是毫无异议的事”

哈里放声大笑:“我是帖木儿可汗的亲孙子,你以为谁想对付我就可以对付我么如今抓到你,就是大功一件,说不定可汗一开心,就会让我重掌兵权你的话,是我这一辈子所听到的笑话,大汗会相信这些鬼话”

夏浔淡淡地道:“帖木儿可汗或许不信,但是一定会有人相信,而且会有不止一个人相信,他们不但自己相信,还会努力地让帖木儿可汗相信。他们会不断地向帖木儿可汗进言,甚至还会找出许多的证据来,直到帖木儿相信他们的话。可能,在恰当的时候,我也会接受某些人提出的条件,充当他们的证人”

哈里大为恚怒,脸色有些扭曲起来:“公爵阁下,你在威胁我我可以带着你的尸体去见帖木儿大汗,让你永远保持沉默”

夏浔微笑道:“那真是好极了,想要你死的人,那时候就会更加有理由相信,其实你是跟我有所勾结的,因为我的尸体将比我亲口说出来的话,成为更有力的证据”

哈力愤怒地分辩道:“如果我和你有所勾结,我会这么高调的让你出现在我的宴会名单上”

“这有什么希奇,因为你当时根本没有想到在这个地方会有人认识我”

“如果我和你真的有所勾结,那么当有人认出你的时候,我为什么没有把认出你的人杀掉灭口”

“这个问题不需要我操心,你的政治对手们总会想到一个合理的解释的比如说,有一个相当重要的人物站出来承认,他当时也在场,很多人都在场,你无法用灭口来掩盖这一事实”

夏浔紧紧地盯着哈里的眼睛,阴险地道:“据我所知,索牙儿哈将军是太子的嫡系伊斯坎达殿下被谗言所杀之后,他取代了伊斯坎达殿下,成为这里的总督。你认为,如果太子授意他这么做,他会不会出面作证呢”

哈里如遭雷击,忍不住连退两步。

夏浔微笑道:“有这么一群人,当你没有犯错的时候,他们都想尽办法找你的错要你死,当你有机可乘时,他们会放过这个机会当这件事有可能成为你的一件功劳,有可能叫你重掌兵权的时候,你认为他们不会拼命扯你后腿

哈里殿下,说句不客气的话,在军事上,也许你是个天才,但是在政治上,你和一个刚刚出生的婴儿一样天真”

哈里的脸色更加苍白,帖木儿固然比较欣赏他,但是相对于帖木儿一手创建的这个大帝国的稳定,孰重孰轻一目了然。一个孙子实在不算什么,他有很多孙子。帖木儿帝国遵循的也是立嫡长制度,太子在可汗心中的位置自然比他高。

还有他那个四叔,那个无耻的家伙也会落井下石的。他的祖父有数不清的孙子,却只有四个儿子,而这四个儿子还活着的就只剩下两个,一个是他体弱多病的父亲,素来不受祖父喜欢,另一个就是这位右路军都元帅。

这个叔叔在他祖父心里的位置同样也远比他重要的多,也受宠爱的多。这从他准时赶到集结地点,反而因为没有发动进攻而惹来祖父的雷霆之怒,可他那位姗姗来迟的叔父却没有受到任何惩罚就可以看得出来。

如果皇太子和皇四叔心存默契,决定先联手干掉他,那么

夏浔凝视着他的神色,真诚地道:“哈里,你的敌人不是我,至少,你最危险的敌人不是我我们何不坐下来谈谈,说不定,我们真能合作,做一笔大生意”

哈里慢慢摇了摇头,沙哑着声音道:“不可能的盖苏耶丁很快就要来接掌我的兵权,什么都来不及了。”

夏浔道:“事在人为,两个人能想到的办法,总比一个人多得多”

哈里苏丹道:“你所说的每一个法子,都没有实施的可能当我失去兵权之后,我就只是一个挂名的皇孙,我将成为一个无能的侏儒,除了我的侍从和仆人,我再也无力指挥任何一个人”

“哈里”

哈里摇头:“对不起,我现在的情绪很不好,请歇息吧,公爵大人,明天我再来看你”

哈里带着他的通译和侍卫走了出去,房门“嚓”地一声关上,外面传来上锁的声音。

夜深了,哈里坐在桌前,心事重重地喝着酒,一杯接一杯,似乎非要把自己灌醉,彻底地麻木了神经才能睡下。

奥米穿着一身轻柔的睡袍,赤裸着双足踩在柔软的地毯上,轻轻走去把已经黯淡了的油灯又拨亮了些,这才回到哈里身边,在另一张椅上坐下,担忧地看着他。

哈里苏丹一仰脖子,又灌下一杯酒,这才用发红的眼睛看着奥米,涩然道:“奥米,你能想象么抓住了大明的重要人物,反而给我带来更大的危险和莫测的命运。”

奥米安慰他道:“哈里,他只是危言耸听罢了,你不要放在心上。”

哈里苏丹摇了摇头:“不,奥米,你永远不要低估了一个政客无耻的程度,他们可以从无说到有,把黑说成白他们会想尽一切办法打击政敌我误把大明公爵当成朋友,识破他的人又是盖苏耶丁的部属,他们一定会利用这件事大做文章。”

“奥米,杨旭没有说错,是我太天真了”

第806章 鸡鸣狗盗

“可可是”

奥米眨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期期地说道:“可是,英明的帖木儿汗,会相信这样愚蠢的谎话吗”

哈里缓缓说道:“我从来没有见过比我们的可汗更能打仗的君主,可是一个伟大的君主,如果身边围满了小人,他也会被蒙蔽了耳目,你别忘了,我的堂兄伊斯坎达是怎么死的。

这两年,可汗对我已经有太多不满了,所以他才会相信小人的谗言,认为我按兵不动胆怯畏敌,以致要剥夺我的兵权。这个时候如果再传出我心怀叵测的议论奥米,你要知道,罕吉儿当初被囚禁起来之前,可是连这些过错都没有的”

“这”

奥米也没了主意,只能捧起他的手,凑到自己唇边深情地一吻,然后把他的手贴到自己的脸颊上,呢喃地道:“哈里,不要那么忧郁,你不会有事,一定不会有事,我曾听到神的启示,神明明白白地说,你会在撒马尔罕称王,所以你一定不会有事”

哈里黯然道:“不可能的,除非可汗收回成命,否则,当我回到撒马尔罕的时候,就是我噩梦的开始”

夏浔还没有睡,他和衣躺在床上,手和脚都戴着铁链。这链子不是很粗,却是用最好的钢铁打造的,非常结实,他曾试着鼓捣了半天,连足踝都蹭破了皮,那铁链却一点都没走形。

他仔细想了很久,时已至此,甘凉军那边恐怕已经认定了他的死亡,或许连皇帝都已经知道了,这么长的时间,足以让甘凉军做好应变和部署的调整,他被生擒,主要还是政治上的意义,不会对大明的军事造成多少冲击,这让他稍稍感到一些安慰。

而他个人的命运从帖木儿以往的表现来看,对俘虏的重要人物并没有屠戮的习惯,而是喜欢把他们当成战利品养起来,比如他在印度,因为十万俘虏拖慢了他进军的步伐,从而下令把这十万俘虏全部杀掉。

但是这些人中但凡有一技之长的艺人文人,却保全了性命,被送回撒马儿罕,对于被俘获的印度大公们,他一个也没有杀,只是逼迫他们放弃印度教,改从与他一致的信仰,并且命令厨子只供给这些大公们吃牛羊肉。

又比如他打败了奥斯曼帝国皇帝“闪电”巴耶塞特之后,在民间的传言中,说他把巴耶塞特囚在木笼里边,把巴耶塞特拉到面前当脚凳使用,强迫巴耶塞特的皇后在他的朝臣面前脱光了跳舞

而夏浔得到的准确情报却是:帖木儿很敬重他的这个敌人,对他一直予以极佳的照料。

他甚至把被他征服的奥斯曼帝国的领土分给了巴耶塞特的四个儿子,用类似于“推恩令”的法子,既削弱了反抗力量,又得到了臣服,他绝不是一个只懂得使用武力的莽夫,更不是一个龌龊的无赖,他是一个很有政治智慧的豪杰。

可是,失去自由,乃至于和家人骨肉分离,永不相见,对夏浔来说,就是最大的酷刑,他宁可死,也不愿终老异域,永远思念着远在东方的亲人。

然而此时,他还能做些什么呢

就在这时,夏浔忽然听到了一些轻微的古怪的声响,他下意识地向声响传来的地方看去,这一看,却不由骇然瞪大了眼睛

夏浔住的这幢建筑,是巨大的穹隆式建筑,恢宏华丽,圆的穹顶四周是多页拱的开孔,如同天窗一般,孔的缝隙并不大,夏浔听到的声音就是从那儿传来的。

他刚抬头时,看到那儿有一只巨大的手掌,仿佛一个魔怪张开大手要把穹顶托起来似的,夏浔前几天神怪戏看多了,乍一瞅,把他吓了一跳,随即才意识到那只是一个影子,只是由于灯光映照的作用,才变大的影子。

夏浔再想看那手的出处时,那影子却突然消失了。

片刻之后,夏浔看到那影子再度出现,这时他才发现,在那多页拱的一条缝隙里,探进一条手臂,一条很纤细的手臂,那条手臂左右摇动了几下,似乎在探试孔隙的宽度,然后弯曲向上,扣住了拱沿。

接着,夏浔就看到一个小脑袋从那多页拱的缝隙里一点点的钻进来。一开始只是一片乌黑的头顶,渐渐变大,可以看出是后脑勺,那穹顶的多页拱非常窄,正常的情形下一个小孩子的脑袋蹭得皮开肉绽也钻不进来,真不知道这人是怎么钻进来的。

夏浔不由想到了江湖中的一门奇术:“缩骨功”

可是缩骨功能把头颅也缩小么

夏浔对此着实不解。

等那人的脑袋整个儿钻进来,身子再钻进来就容易多了,夏浔屏着呼吸,眼看着那人一点点的从缝隙中“滑”进来,双手攀住拱顶,转过了身子,这时那人就双手高举,双脚踩着拱洞的底部,弯曲着身子贴在了穹顶上。

夏浔一俟看见这人模样,便又吃了一惊,这人竟是唐赛儿

他的人应该都被关了起来才对,真不知道这小家伙是怎么跑出来的。

唐赛儿小胸脯呼呼地起伏着,喘着气向下边望来,正看见夏浔抬头看着她,唐赛儿脸上便露出惊喜的笑容,她没敢说话,只是向夏浔做了一个口型,便尝试下来。

这里的建筑很高大,用料都是石块石柱一类的东西,穹顶周围光秃秃的,没有什么可以借力的地方,四丈多高的距离,夏浔真替唐赛儿捏了一把冷汗。

他赶紧跳下床,提着脚链走到穹隆底下,做出捧接的姿势,以防唐赛儿脱手摔下。唐赛儿小心翼翼地挪动着身子,扣着那细小的石缝,仿佛一个最高明的攀岩运动员,最后竟吊在空中,只凭一双稚嫩的胳膊,扣着细窄的石隙飞快地连挪四五下,然后身子一荡,猛地脱手飞去。

夏浔看的惊险,一颗心提着疾奔过去,就见唐赛儿借着这一荡之势,向前下方跌落,落下一丈有余,就接近了一根圆形的石柱,唐赛儿像一只猴儿似的,双手双脚猛地往石柱上一搭一抱,便哧溜一下滑了下来。

唐赛儿堪堪落地的时候,夏浔便一把接住了她,又惊又喜地道:“赛儿,你怎么跑出来了,其他人呢”

唐赛儿返身抱住了他,啜泣道:“干爹,人家终于找着你了。”

夏浔抚摸着她的头道:“好孩子,别哭,快告诉我,你们现在怎么样了”

唐赛儿抹抹眼泪道:“我们被关在后院奴隶房,外面有人看着,西琳姐姐他们都戴了脚镣手镣,可是那镣锁扣到最小一环还比我的手腕足踝粗,戴上去就会滑落,他们又看我是小孩子,就没再锁我。

我们都没事,就是很担心干爹你的安全,只有那个阿呆好没用,一直哭,哭得人心烦。后来,我看那房子不太高,上边还有个气孔,就叫陈东叔叔和叶安叔叔搭罗汉,把我搭上去,钻出来找你”

夏浔吁了口气,把唐赛儿拉到床边,坐下,问道:“白天,你们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怎么被抓起来的”

唐赛儿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夏浔这才明白,哈里苏丹没有诈出自己的真相,却另僻蹊径,从他的随从身上着手,利用双方都不知道彼此的情形,诈出了自己的真实身份。

唐赛儿看夏浔在沉思,忍不住问道:“干爹,咱们怎么办,会被他们杀头吗”

夏浔摇摇头:“杀头倒未必,可是很可能我们永远都回不了故乡,要流落异域他乡,你也再见不到你的娘亲。”

“啊”

唐赛儿一听,不禁眩然欲滴:“干爹,那我们怎么办,没办法逃走吗”

夏浔苦笑一声道:“你既然能钻出来,倒未必不能逃出去,至于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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