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部分(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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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前面,丫头婆子站了一地,孩子都被领了过来,一起分食腊八粥。

整个过程很是沉闷。胤禛坐主位,一言不发,先是吃了宫里的,吃上三口。然后是各府上送过来的,都混在一起,盛了一点,又是只吃三口。还有寺院里送来的,三口。最后是自家的,三口。大家都默默跟着吃了。

差不多吃完的时候,年氏忽然说:“四爷,我自己准备了些腊八粥,清淡些,学南边放了些菜叶,您和各位姐姐要不要尝一点?”语气娇羞无比,目光里怀着纯洁的忐忑。

我在心里哀叹了一声,连我这种女人都受不了她这样的纯情攻势,不要说那个男人了。看来又要多三口了。

果然胤禛立刻两眼放光,说:“怀玉真是有心了,快点端上来吧。”

怀玉又是风情万种的一笑。我看见福晋正专心致志的把玩着小银勺,而侧福晋却是说不出的尴尬。我知道她其实自己也做了腊八粥,谁知道竟被年氏抢了先,现在恐怕是恼的很。

想到这里我几乎要笑出来了。但自是低着头强忍着。待到轻寒侧身给我装上年氏小粥的时候,给我做了几个凶神恶煞的表情,我才实在忍不住的躲到桌下装做捡帕子笑了一会。

一口,两口,三口。到了第三口了,胤禛还在陶醉的吃着,没有把手中的年氏小粥放下。侧福晋的脸色彻底变掉了。连福晋也不知道是该停下还是继续。

年氏似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看看福晋,看看侧福晋。

我越发想笑,又不能笑,只好打着哈哈说:“怀玉妹妹真是心灵手巧,这腊八粥真是让我爱不释口啊。”

这说话间的工夫,几个女人已经全都放下了碗,说:“是啊,是啊。”

看来我也很虚伪,不过平心而论,吃的出怀玉的粥是花了不少心思的,味道确实不错。

胤禛这才拿茶漱了口,擦了擦嘴,温和的对年氏说:“你很有心。但是也不要太累了,不是一直让你将养着吗?熬粥也是费神的事情。”

他说这话的时候竟然瞟了我两眼,似笑非笑,我顿时觉得不好笑了,隐隐觉得不安起来。

下午的时候在屋里休息了一会儿,和底下两个小丫头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正昏昏欲睡的时候,他书房的丫头请我过去。

到了他的书房,没想到老十三也在。我福了福,心下里却疑惑——我们两个人的事情,不会在弟弟面前谈吧。

“坐吧,十三不是外人。”他淡淡的说。

我坐了下来。十三正好看着我,说专注也不是说发呆也不是,然后对我牵出一个笑容,说:“四哥,我还是先走了。”

胤禛点点头,说:“你先去前头逛逛,留在我这里吃晚饭吧。”

十三出去之后,他转向我说:“我今天从宫里出来,和老十三在溢斋那里弯了一下才回来的。”

我点点头,心里已经明白了。

“特意带了粥过去,谁知道竟是不用。”他看着我的眼睛。

我微笑着说:“我自做主张给苏先生送了粥过去。贝勒要为这个责罚我吗?”

他古怪的笑了起来,说:“你和苏默止最近走的很近?”

我被他的笑容吓了一跳。

他却已恢复了本来的神色,说:“你要和他学画学琴我也不反对,不过得拜师。”

我本来想驳斥他,看到他的前前后后的神色,忽然笑了说:“好。”

他便呆呆的似乎无话再同我说。

我走过去,握住他的手,低声说:“胤禛?”

“你竟是在我吃醋?”我终于笑出了声。让我拜师不就是想让我们有师徒之分吗?

他瞪着我,却说:“你一个妇道人家,居然不知道要避嫌吗?还要我来提醒你!不关你的禁闭已经是。。。。。”

我轻轻用食指掩住他的嘴唇,封住了他下面的话:“你要相信我才好。”

他的神色柔和下来。却不说话。

我接着说:“年氏的粥好吃,我煮的比不过她,所以就不想拿出来和她比较,免得被她比下去。不过也有我能为你做到,她却做不到的。”

他有些讶异的看着我,说:“什么?”

我微笑着说:“自我管底下四个庄子的账起,我每个月每个庄子都另外支出一百两银子的事情你知道的。”

他点点头。

我接着说:“你那时还笑我,一百两银子能做什么。如今到了年底,我用四万两银子以四贝勒府的名义开了十个粥铺。”

他吃惊的看着我,说:“每个月每个庄子一百两,这才一年多,竟有四万两这么多么?”

我笑着说:“有。银子放在那里可以生利息,也可以参些安全的生意。下面的人做的很妥帖。这样开粥铺的钱也不必特意从官中支出,负担也没有那么重。”

将一个吻点在他的唇上,说:“我不花你官中一分钱,为你开了十个粥铺,救济众生,积善积德。为你做了这么多,还吃干醋吗?”

他这才完全展开笑颜,抱住我说:“阿离真是一个宝贝。这样的宝贝我可不放心,你还是得拜师。”

于是腊月十八的时候我拜了苏默止为师傅,胤禛还为我准备了师礼,我对苏默止行了大礼。从此正式以师徒相称。钮钴禄氏

我不得不佩服胤禛,果然,行师礼之后,我和苏默止之间便拘谨了许多,想他也是一介儒生,就算在现代,师徒尚且有别,更不要说在三百年前了。

我有时也开小楼的玩笑:“小楼何时能让我叫你师母?”

心底到底漾开一层浅浅的惆怅,苏默止这样的男人真的是太好,好到我虽然没有爱上他,却还是会因为他爱上别人感到一点点难过。虽然只是一点点。

小楼会笑着看天,说:“十三听到了要生气呢,真的会生气的。”

让我不得不放下自己的惆怅,来为这个美丽得有点孤单的女子伤感,十三就不能娶了她吗?我知道他到底还是嫌小楼的身份,或者他自己会把这个很义气的说成是不想影响他四哥的前途——这些我根本不能说他不对,因为在这样的环境里,他能对小楼这样好,似乎已经颇不容易。

“他是皇子,身份贵重。我自己不理会,但我是不想别人嚼他的舌根。”小楼总是这样说。于是我对十三的印象便渐渐恶劣起来——他不能让小楼空等一辈子,而最近小楼益发神思恍惚了。

他们三个人的事情还是让他们自己解决吧。我只是一个旁人,怎知道他们三个是不是正乐在其中呢?

时间真是很奇妙的东西。转眼就到了康熙四十五年的夏天,我们在承德避暑山庄消夏,这里确实要比一般山庄凉爽多了。我喜欢这里,安静,规矩也少。

这天下午的时候,我正一个人坐在窗前,忽然一个人站在我身后,说:“一个人忙什么?不趁着午后休息休息。”

我一听声音,就笑了起来,转身请了安,也不再理他,继续我手上的事情。

他自己凑过来,看见我手上的石头和刀,笑着说:“阿离是越来越本事了,连篆刻都会了。”

我见他来了,定是搅得我不能继续,于是笑了说:“师傅是全才,做弟子也不能太差吧。这是我临行前求老师给我的书,正照着练呢。”

他在我身边坐下,我推了他一把:“这么挨着也不嫌热,坐远点去。”

他反而抱住我,笑着说:“她们几个都在睡午觉,只好来缠你了。”

我的嘴角抽了抽,说:“这么说,你是最后没人陪了才来找我的了?”

他也不恼,只是笑着说:“吃醋了不是?这么酸?”自从我说过他吃干醋之后,他也常常说我吃醋。

我站起来,端过刚在井中湃过的酸梅汤,说:“这里倒是有酸的吃,不过不是醋,你爱吃不吃。”

用小瓷碗装上,放到他手里。他吃了半碗放下,又去看我的篆刻,一边又说:“啧啧,看你真正是浪费,这些都是寿山石,你竟就这样用来练习,刻坏了多可惜。”

我看着桌上好多寿山石,说:“要是一开始就用烂石头练,准练不好。”

他用鼻孔看着我,说:“歪理。”

说着就自己坐下来,握住刀,拿起一块石头,准备刻什么。我在一旁笑了说:“四爷竟是个门外汉呢,这姿势就不对。”

我话音刚落,他一刀子就下去了,刀尖在石头上划过一下子刹不住劲,竟划上了他握着石头的左手拇指,上面渗出一道细长的血迹。

我埋怨着:“都说你姿势不对了。”说着便将他的拇指放进嘴里。

他嘴角含笑的看着我,眼睛里亮晶晶的。我含了片刻,觉得差不多了,正要松开口,谁知他竟将拇指伸向我口腔深处,轻轻逗弄着我的上颚。

我大怒,简直是恶从胆边生,一口狠狠咬下去,一丝腥甜立刻在我口中蔓延。他刷的一下抽出了大拇指。

“阿离是属狗的吗?”他吸着丝丝冷气说。

我看见我咬的确实不轻,笑着说:“我也没想到呀,你现在真是越来越。。。。。风s了。”我本来想说“下流”,不过还是文雅一点好。

“可是我这下怎么见人呢?”他睥睨着我,伸出大拇指,说。

我用帕子为他擦干净血迹,然后去首饰盒中捡了个白玉扳指给他带上。满意的看了看,说:“你带这个也是蛮好看的。”

他这才笑了,附在我耳边说:“也好。不过以前晚上不是都可以的吗?”

我又在桌前坐下,拿胳膊肘撞了撞他,说:“晚上再说罢,白天还是要正经些。”

他在那堆石头中拿起一块我刻过了的,说:“送我一块可好?”

我一看那块是刻了一个单字“离”,正是我的名字。

“你要是喜欢就拿去吧,只怕入不了你的法眼。”我笑着说。

他微微一笑,只管将石头放入袖笼,也不说话。

他又在我身边坐了会,又吃了些酸梅汤,方才走了。

夏天回去之后,胤禛就病了。巧合的是,苏默止也病了。

胤禛患的是疟疾,来势凶猛,家里都乱了套了,幸好福晋沉得住气,越是忙乱的时候她是越镇定的那种。

苏默止的病则来的缓慢许多,我夏天离京的时候,他精神似乎就不是很好,我还以为他是为情所伤,只勉力劝慰了几句,也没有太放在心上。谁知道消夏完了回到京中,他整个人都消瘦下来,气色更差了,请了医生来看,也看不出什么,默止自己是通医术的,自己开了方子,抓了药来吃,就这样一边养着一边拖着,却没有转好的迹象。

对于胤禛的病我虽然担心但是知道他不会出大事,所以就没是什么,苏默止的病却着实让我不安。犹豫着要不要告诉胤禛,他自己现在也是病的七荤八素的。

但瞒着他始终不好,我知道他最痛恨别人对他有所隐瞒。

趁他睡醒了,精神稍微好了一点的时候,缓缓的把事情同他说了。

他的气色本来就差,听了我的话,颓然闭眼,言语声音微弱。我俯在他耳边才听的清楚。

“皇阿玛的话竟是真的。。。。。纳兰容若。”

我立刻就明白了,他是想起了康熙说过苏默止像容若的话,说容若的死是因为自己关住了他。

我看着胤禛病容满面的样子,心下里酸痛,连忙对他说:“苏老师不会有事的,你要放心。不要担心,好好养病。”

他握着我的手紧了紧,虚弱的说:“我这里人够了。”

我打断他的话,说:“我知道,老师那边我会照应。”

小楼这才开始慌了手脚。开始在十三不知道的情况下,偷偷来照顾默止。我的心情竟好了许多,知道苏默止的病最重要的还是看他自己的意志。

有小楼照顾,他的病渐渐有了起色。

到了年底的时候,苏默止虽然没有全好,却已经恢复了许多。小楼私下里告诉我,她已经答应开春的时候和默止去江南了。

我开始怀疑素默止的病是有预谋的。

然而轻寒却告诉我,因病得福的不止苏默止一个。一个叫钮钴禄氏·绮贞的姑娘,因为服侍病中的贝勒尽心尽力,成了侍妾。

我笑着说:“钮钴禄氏?她真的是个有福气的。”

如果他可以看见我现在的笑容,一定会说我是在吃醋。

亲人

康熙四十六年开春,皇上再次南巡。这次随驾的皇子里仍然有老十三,我的丈夫留在京中协助太子监国。

南巡前几天,我们以为十三饯行的名义聚在一起吃了一席酒。实际上是因为小楼就要和苏默止离开京城,但她准备在十三随驾离开再走,也就是说准备不辞而别。

那天晚上我们玩的很尽兴,每个人都弹了琴,连胤禛都下海唱了一段,我喝醉了酒,笑得东倒西歪。最后大概是胤禛把我抱回去的吧。

胤祥临走的前一天来四贝勒府正式辞行。来见福晋的时候,我正好也在,他问了福晋要带什么,福晋笑了说:“十三弟有心了。”只说了几样特产。也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主要是图个新鲜希奇。

出来的时候十三冲我使了个眼色,我便跟着出去了。

“善玉格格想要我帮你带些什么?”他微笑着问我。

我反问他:“小楼让你给她带什么了吗?”

他愣了一下,说:“小楼说我给她带什么她都喜欢。我知道格格一向与小楼好,你一直很照顾小楼,所以我想。。。。。”

好象我以前室友的男朋友,总是对我们寝室里其他几个也很好。

“十三爷有心了。”我赶紧打断他的话,若是他知道我照顾小楼顺便把小楼照顾给了苏默止,他会不会把我分了。

他还站在那里,带着极轻的微笑,极轻的,却是明朗的微笑。我知道现在正是他一生中最好的时候,爱情事业都顺利,心境明朗没有阴影,有宠爱他的父亲和爱惜他的哥哥,有温柔的娇妻,也有美丽的红颜知己。一切对他来说完美得像一个美梦。

然而我知道这个梦很快就要碎掉了,我就是第一个敲碎他的好梦的人。先是小楼的离开,接着兄弟相残,被父亲圈禁,噩梦接踵而至,从此挣扎一生。

我抬头看着他,几欲张口告诉他小楼就要离开,但终于没有说出口——就让他多做几天好梦吧。

“真的没有什么特别需要的。”我说。

他点了点头,说:“我不在的时候,小楼还请你多多照顾。”

我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怅然若失。我希望一切美好的事物都不要破碎,但这是不可能的。

十三跟着南巡不到十天,小楼和苏默止就向胤禛辞行了,胤禛也没有强留。

是我送走他们的。

马车里,小楼一直握着我的手。

我提起了十三。

“你这样不辞而别我还是觉得不好。”我说。

苏默止看了看小楼,说:“小楼是怕十三挽留她。”

我点点头。

苏默止接着说:“她更怕十三不留她。”

我看着他。

小楼说:“若是他不放我走,心中会对我有愧,若是放我走,心中会怨自己。我不要他和自己过不去。我情愿他恨我,也不要他恨他自己。恨我也好,怨我也好,都由我担下了。“

我这才明白小楼这一番苦心。

小楼握着我的手,说:“善玉,这世上再没有京城花魁小楼了,只有镇江苏氏小楼。”

镇江,苏氏,小楼。我第一次把这个词汇拼在一起的时候,似乎有什么事情渐渐明了。

苏默止笑着说:“我连以后我们的孩子的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