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溯洄(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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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脸红了。

她听见了他的心跳。

寒冷的冬夜里,这心跳温暖得足以令她迷醉。

“不是我不愿意教你。”他的声音轻轻吹拂在她耳畔,“你明白吗?”

“明白什么?”她嘟囔。

他淡淡一笑,却不回答,“想学棋吗?”他轻声。

提起这桩,她没来由地发闷,便使劲从他怀里挣出来,双目犹染着温暖的湿气,亮晶晶地,语气似质问:“你不是把我丢给赵主簿么?”

他微怔,“什么叫‘丢’?”

她撅起嘴,脸红透了,夜色下看去却是剔透的:“你——你们——欺负人!”

讨厌赵主簿,她一定要整死他。

未殊揉了揉她的头发,又愣住,尴尬地收回手来,拍了拍她的肩,“我的徒儿当然我自己教。”

这句话气势内敛,锋芒微露,浑然忘了当初是自己跟她说赵主簿黑白国手,你多向他请教。

所以永阳坊里的赵主簿又打了一个喷嚏。

年关将近,司天台的人一个个回家休沐,偌大的台署渐变得冷清。未殊当真亲自教阿苦下棋了,阿苦反而怠惰起来,她原就讨厌这种单调的东西,一张棋盘横看竖看都看不出花来,还不如对面坐着的人好看。

未殊一边拣子,一边淡声问:“在想什么?”

阿苦愣笑,“在想怎么吃你。”

未殊说:“只怕你还吃不着。”

阿苦仍是笑,眼睛里闪着狡黠的光。师父大概不会明白,她说的并不是棋中的“吃”。

经了皇帝那一吓,年前她没再出门。师父却也落了闲,成日里只在暖阁中读书打谱,两人团团围着炭炉各做各的事,倒也相安。这样便直到了除夕。

依着往年的习惯,未殊和无妄主仆俩是并不太看重年节的。无妄一早起来打扫门庭时,却见阿苦早已把屋里扫得敞亮,又提着热水往院落积雪上浇。无妄赶紧上来搭把手,一边纳闷地问她:“今儿怎么有心情干这活计?”

她咧嘴一笑,“过年了当然要扫尘,搁扶香阁里,可是一年才得一次的大事!”

无妄心中一寒,原来扶香阁一年只打扫一次……

阿苦扫尘完毕,又不知从哪里找来的钟馗像,前前后后贴满了司天台。未殊走出房门时,便见到满院子钟馗的丑脸,从各个角度瞪视着自己,他反应了半晌,才道:“这是怎么回事?”

阿苦从院门后冒出一个头,“钟馗爷爷,来驱邪的!”

无妄跟在公子后头叫苦:“老天爷,可不是我不拦她,我拦不住哇……”

“随她去吧。”未殊淡淡道,转身又回房里去了。

除夕夜里,皇帝开承天门大宴群臣,未殊没有去。三人在暖阁里吃着冬馄饨时,阿苦不断给无妄使眼色,无妄只作不见。阿苦觉得想哭,哪家的孩子大过年的还被闷在房里?真真比杀了她还难受。才不到戌时,未殊竟然便说要睡,将阿苦也往厢房里赶。

阿苦手扒着门沿不肯走,大叫:“我要守岁,我要吃消夜果子!”

未殊揉了揉眉心,表情里透出淡淡的疲倦,却被他掩饰得很好。无妄却是知道的,公子已经很多天没有好睡了。

无妄上前低声道:“咱们去外边好不好?公子要歇息了。”

阿苦嘟着嘴,语气软了几许,“我只是想跟师父一起守岁嘛,师父要睡,那我一个人也没意思。”

好吧,你瞧不起我。无妄愤愤然,将她往外头一推,“那还不回去!”

阿苦一步三回头地回去歇下了,却连外衣也不脱,睁着眼睛在床上挺尸,挺到子时将近,一骨碌爬起来去偷消夜果子。然而当她轻手轻脚地蹩过厨房,她却呆住了。

师父原来也没有睡。

他只披了一件白袍子,孤零零地立在天井边,抬头看着高墙边、枯枝畔,那几颗疏淡的星星。

外间的喧嚣声一重叠着一重浪潮般地涌进来,却愈发将此地衬得幽谧无边。地上积雪很厚,寒气隔着她的暖靴直透进来,她揽着衣襟,瑟瑟发抖地道:“你也没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