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节(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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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没声响了,莫小碗心里发慌,担心他是不是死了,大着胆子去探了鼻息,还有气,她长长松了一口气。

阴暗的角落里看不清样子,她壮着胆子把人翻了过来,第一眼,就被他胸前的“捕”字吸住了眼球。

捕快?黑底红边的长衫,帽子上斜插的青花翎,腰上挂着的腰牌,以及落在一旁的朴刀,无疑,这人是个捕快!

莫小碗的脑海中迅速浮现出在县城里看到的捕快大人们威风的身影,那傲然的身姿和上扬的下巴,就是县太爷也要给他们几分面子。

她双眼发亮,佛祖灵啦!

她心里一阵激动紧张,仔细检查了这位捕快大人的伤势,额头上有少许血渍,是碰伤,看起来并不严重。可是当她检查到腿的时候……

那被鲜血浸润的膝盖看的她冷汗直流,这……这是断了吗……

“喂,你醒醒?”她推了推捕快,可惜他只哼哼了两声,并没有醒过来。她想着,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庙后头有座大山,要是他一直这么躺着,半夜给野狼啃了如何是好。

外头的雨已经停了,黑子在到处找她,喷着焦虑的鼻息寻到了她跟前。黑子惊诧地望着地上的男人,一时呆住不知道该做何反应。

莫小碗咬了咬牙,一不做二不休,搬回去再说!她虽是个女孩子,但日常砍柴挑水农活做的多,力气不小。

她去扛捕快,黑子似乎看出她的意图,转身就要逃遁,亏得她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缰绳,费了老大力气,终于将男人丢上了驴背。她握着缰绳的手一直轻轻颤抖着,等治好了这个捕快,爹就可以出狱啦!

人太沉,驴太慢,莫小碗到村口的时候天已经蒙蒙黑,地里干活的村民早已收工回家。她捡了一条竹林小道往家里走,毕竟姑娘家捡了一个大男人,并不是光彩的事情。

见左近无人,她偷摸拉着驴进了院子,手脚麻利地将男人丢进了柴房。柴房的角落里搁着一张没用的木板床,她扫了灰尘收拾出来,进屋悄悄拿了一床旧棉絮给铺上,加了床破床单,便将男人弄了上去,最后给他盖上了一件破薄被。做完这一切,她已经出了一身汗,出来时便碰上了奶奶。

“你爹咋样啦?”莫奶奶拄着拐杖问,一双锐利的小眼睛盯着她上下打量,仿佛在审视着她的异样。她虽然六十了,眼睛却还是很好。

莫小碗还没想好怎么告诉家人这件事,她心虚地假装拍了拍袖子,说:“他还好啊……跟上次一样。”

“好才有鬼!在牢里头的人还能好?!”莫奶奶尖刻地说,反正不管莫小碗说什么她都是不信的。

莫小碗瘪了瘪嘴:“我说的真的嘛。”他爹是个吃惯苦的,如今在牢里,倒也跟外头没大差别。

“唉,吃不好睡不好,还能好吗?”莫奶奶悲伤地叹气,“我苦命的儿,命衰哟!”说完拄着拐杖进了自己屋。

莫小碗抹了一把额上的汗水,转身进了堂屋。堂屋里头灯前站着她娘,她娘姓花,村里人叫她“花大娘”。她见闺女进屋,问了几句牢里头的情况,听说丈夫还算平静心也略安一点。她搁下手里的针线,又把桌上的菜给闺女热了热让她吃,便继续缝书包。

桌上两个青菜半碗糙米饭,都是自家地里种的。自打爹进牢房,少不得将仅有的积蓄都拿出来打点,现如今日子逐渐着紧。

她吃着饭,看着油灯下埋头缝衣服的娘,想着该怎么开口跟她说捕快的事情,哪想她还没开口,她娘的眼泪就“噗嗤噗嗤”掉下来。

莫小碗慌忙问:“娘,你怎么了?”

花氏绝望地抹了抹眼泪:“我一想到你爹,就难受。你爹就这么关着,什么时候是个头啊!”因为她爹这件事,一家人几乎都被逼到了绝望的境地。这种没有希望看不到头的日子,真真是难熬。

“娘,我……我想到法子了。”莫小碗决定跟她娘说实话,搁下筷子,凑到她娘耳畔说了一回,花氏吃了一惊:“这……这样行吗?”

第2章 三舅

“一定行的!”莫小碗双眼发亮信心十足,“我在县里看到过那几位捕快大人,县太爷都给面子的,如今咱们救了这位捕快大人,他总得替咱们说几句好话呀。要是真管用,爹不就出来了吗?”

花氏听了她这话,心中紧张又激动,紧张的是这位捕快大人不知道是什么脾性,会不会瞪大眼睛凶人,激动的是丈夫看起来似乎真的出狱有望了。

“可是……”她又犹豫起来,“要是村里人问起来,咱们家这一屋子女人,怎么多了个男人?这叫我怎么说?”

“叫舅,”莫小碗灵机一动,“对外头就说是我的亲舅舅。这事儿就咱们两个人知道,其他人都不告诉。知道的人越多,越麻烦。”

花氏想起婆婆那双怀疑又尖刻的小眼睛,不由得心中惴惴,想到这或许是解救丈夫唯一的希望,她毫不犹豫地点了头。她跟着女儿到了柴房门口探头看了一眼,却不敢进去。

“我怕生人,你……你且照看他一阵子。”花氏交代了几句,匆忙躲回了自个屋子。

莫小碗点头,她了解娘的性子,便是草里的蚂蚱蹦出来也能把她吓得眼泪汪汪,何况一个不知来路的陌生男人。她本也不指望她能帮些什么忙。

想到这捕快大人的腿断了,她有些几分担心。去厨房拿了油灯,又端了一盆热水进了柴房查看。

开了柴房门,里头十分安静,捕快应该晕着没有醒过来。

她端了油灯搁在一旁的木墩上,淡淡的黄色光芒照在他的身上,莫小碗觉得他便是躺着,看起来也分外的高大。

在庙里头的时候她忙着救人,也没看清楚对方长什么样。她心中好奇,拨开了他的额发,乍一看,愣了一下,这人长得好清秀。微黄的肤色,长挑墨黑的眉毛、高高的鼻梁、菱形的嘴唇,尖尖的下巴,倒是比隔壁村的教书先生还长得好看些。

她记得在凤头县城里见过的几个捕快似乎没一个长这样的,她开始怀疑眼前这人不是凤头县的捕快,可他穿的分明就是捕快的衣服。

正疑惑间,听到一声低吟,莫小碗一低头,对上了一双眼睛。

那是一双深若幽潭的眼眸,黑水晶一般的眼瞳绽放着熠熠的光彩,此时蒙着一层淡淡的水汽,仿佛清冷的湖面上氤氲的白雾,迷离而动人。如果说他的五官只是普通好看,那么这双眼睛就是化腐朽为神奇的点睛之笔,让他整张脸都变得熠熠生辉起来。

莫小碗还来不及欣赏这双眼睛,那双眼倏然一冷,宛如冬日里凝结的寒冰,看的人背心一凉。

一只铁钳子般的手蓦地紧紧地扼住了她的咽喉,她感觉到窒息,似乎他稍微一用力,她的小脖子就被他拧断了。

“你……你恩将仇报……是我救了你……”她艰难地吐出了几个字。

男人微微眯起眼,打量着周遭的一切,定定看了她一眼,眼里露出一丝鄙夷,终于松开了五指。

莫小碗大口的喘着气,呼吸终于顺畅了!

“这里是陈家村,我叫莫小碗,我事先声明,是我救了你,你不能再那么对我。”莫小碗鼓起勇气说,一双黑葡萄似的大眼睛瞪得圆圆的,镶在圆嘟嘟的脸蛋上忽闪忽闪。

男人不屑地瞥了她一眼,动了动腿似乎想站起来,可略动了动脚,便紧紧地蹙起了眉头,剧烈的疼痛似乎让他意识到自己的腿已经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