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鸟知鱼】22（宁缺与莫山山续）（2/2）

很快过了吃饭时间，讨论仍在激烈进行，徐总也没有叫停，雷总根本没关心讨论内容，只是一直悄悄观察着叶红鱼，眼里满是欣赏。

会议一直持续到一点多，散会后，徐总让徐羿带叶红鱼去公司餐厅吃点工作餐，然后自己径直回了办公室。

“再帮个忙吧，我妈说晚上吃家宴……”

无人的小包间里，徐羿一脸无奈。

叶红鱼倒是没什么反应，点点头说好，然后想了想，说：“晚上不住你爸妈家。”

徐羿点头说没问题。

叶红鱼又说：“回你房子之后，我要两次。”

想了一下，继续补充：“是你的两次，不是我的两次。”

徐羿一脸无奈：“小鱼，你知道我现在还做不到……”

叶红鱼莞尔一笑，互相心扉都已打开，彼此之间几乎没了秘密，这种要求本来就是玩笑了。

不过，转尔想到一个问题，有些担忧：“徐羿，我觉得你们公司各个部门的领导，能力都好强，你说过你爸安排你毕业后接他的班，你确定这些人都会听你的么？”

徐羿笑了笑：“直接接手肯定会出问题，所以我现在先从产品和研发做起，后面会进市场部，慢慢来吧。”

又接着说：“你当他们今天都跑过来真是听讲座啊，他们觉得你会是我带到公司来把握要害部门的自己人，提前来看人的，估计现在还在猜我爸会把你安chā在哪个部门呢。”

饭刚刚吃完，总经办的一个年轻女助理就过来通知徐羿去开会，对叶红鱼表示招待不周的歉意之后，领着她去了贵宾休息室，叶红鱼也乐得清静。

。

将近一个小时之后，徐羿回来了，告诉叶红鱼他们俩可以先回他父母家，父母还要接待个客户，不能提前走。

路上，徐羿告诉叶红鱼，刚才的会议主题是回顾上午的交流，她讲的内容，对管理层的影响还是比较大。

现在，绝大多数人和他预想的一样，看不到互联网行业和这种专门做大型tob业务的传统制造公司的结合点具体在哪，也都觉得之前凯捷德勤讲的东西，纯粹是骗钱的，经过一番讨论之后，徐总决定，将这个咨询项目无限期搁置。

叶红鱼哦了一声，说道：“那我今天的介绍，就没啥意义了呀。”

徐羿摇头：“意义很大啊，我们这种企业，资源有限，有时候决定不做什么，比决定做什么都重要，尤其这种管理咨询，真有可能被那些不靠谱的咨询公司带到沟里。”

叶红鱼哦了一声：“对哦，上午才刚讲了互联网是小步快跑，鼓励试错，和传统企业完全不一样，下午就给忘了。”

叶红鱼转而又突然想起一件事：“那个总经办的女助理，长得好漂亮啊，我问了她年龄，比你还小一岁呢，还没有男朋友，她应该是你爸妈给你预备的吧？”

徐羿立刻苦起脸来：“怎么可能？我父母那种典型的商人，我是家族里的独子，有那么好的联姻价值，我父母怎么可能让我娶一个没有背景的小助理，等我毕业还没女朋友的话，他们估计就要押着我到处相亲了。”

叶红鱼闻言哈哈大笑，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

徐家的房子也在佛山，离工厂不到十公里，房型也还真的被叶红鱼猜到，是一个三层的别墅，不过不是独栋，只是普通的联排。

房间布置的比想象中简洁的多，家具装饰居然是现代风格，没有红木椅，紫檀屏风之类的，有些出乎叶红鱼的意料。

客厅的墙壁上一副大大的中堂，上面是酣畅淋漓的八个大字：“大工至善，大学至真。”

叶红鱼静静的看着这幅字，觉得心里有些莫名的触动，徐羿站在旁边跟她解释：“这是我爸的母校，哈尔滨工程大学的校训，5年前，我爸去参加60年校庆，这是当年教他的老师写了激励他的，拿回来之后就一直挂在这。”

“就是传说中的哈军工？”

叶红鱼有些惊讶，“难怪你爸那么走路说话都感觉军人气质，比你可强多了。”

徐羿点头：“是的，他读的是三海一核里面的海军工程系，本来就是国防背景，完全的军事化管理，做事肯定会有军人的影子。”

叶红鱼赞叹道：“真的好帅啊，你怎么不去参军呢，白瞎了你这么好的身体条件。”

徐羿无奈的看着他没说话，叶红鱼反应过来，嘻嘻一笑：“又忘了你是富二代要继承家业的。”

闲聊了一会之后，叶红鱼决定开始干正经事，钻到了徐羿的房间里，霸占了徐羿的书桌开始敲代码，徐羿则在一旁安静的看邮件。

两小时后，家政阿姨过来告诉徐羿，他的父母十分钟以后到家，自己有事，就先回去了。

徐羿闻言皱了皱眉，真没想到老妈对叶红鱼居然这么看重。

这个阿姨是某专业家政公司的最高星员工，专门服务高端用户的，做家务细致入微之外，还做得一手好粤菜，平时家里吃饭以及聚餐，做饭都是她的工作，除了极个别的情况，那就是徐母要亲自下厨的时候，这时候阿姨都会提前告辞。

广东老一辈的生意人，很讲这个，女主人甚至男主人亲自下厨做的家宴，代表着对客人的尊敬与看重，不过，没想到的是，老母亲居然会为叶红鱼这么做。

唉，不孝孩儿没有出息，让父母费心了。

不过，老妈啊，你这次可是失策了。

生意上的伙伴，会觉得上亿身家的企业家亲自下厨给自己做饭，是种极端的重视。

但是，叶红鱼父母都是大学老师，还都是带研究生的，带着学生回家，师母做几个菜，大家热热闹闹的吃个饭，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后面事情的发展，果然不出徐羿所料，叶红鱼只是羞愧于自己基本不会做菜，帮不上什么忙，但丝毫没觉得徐母亲自下厨，是她的荣耀。

徐父拉着叶红鱼聊天，他很感兴趣那些故事，很喜欢听叶红鱼讲她们晚上怎么加班，早晨怎么开站会，怎么把各项工作拆分成一张张的纸条，怎么进行小组制的敏捷开发，怎么高付出换来高收入，听她讲哪些项目抢到先机就占领了市场，哪些项目功亏一篑胎死腹中。

徐羿甚至有种感觉，如果叶红鱼是自己的亲妹妹的话，老爷子这时候可能要想换家产继承人了……终于吃完饭，被冷落很久的徐羿盘算着找个什么借口，赶紧带叶红鱼离开，徐父突然邀请叶红鱼去看自己的藏品，徐羿很是吃惊，这个可比徐母下厨做饭级别要高，这代表徐父是把叶红鱼当自己家人看待了。

没有觉得叶红鱼做了什么特别的事情啊，为什么老父亲老母亲都对她这么另眼相看呢？所谓的藏品室，只不过是二楼的一个小房间，进去之前，叶红鱼暗暗猜测里面是徐羿从小到大的各种奖项。

进去之后，却大跌眼镜，里面全是一些看不懂的设备，摆在一排排的架子上，看起来徐羿并不是父母的骄傲，心目中的地位很低嘛，叶红鱼暗笑。

真正令叶红鱼吃惊的是，这些设备并不是徐家公司的历史成就，反而大部分都来自竞争对手的产品，徐父感慨的说，这些都曾经是横亘在他的公司面前的一座座高山，每次看到摸到这些，都会提醒他知耻而后勇。

不过在房间中央的玻璃罩子里那一款，却真的是公司自己的产品，徐父捧起那个对叶红鱼来说就是黑匣子的设备，告诉她这是一款大型特种电机，用在某些工业设备中。

然后又拿起另外一个类似的铁坨坨，对叶红鱼说：“这个，是德国货，设计使用寿命12万小时，实际可能用到12到15小时。你猜猜我们这个寿命是多少？”

“20万小时？”

叶红鱼猜测道。

“设计寿命8万小时，实际寿命不超过10万。”

徐父微笑，继续道：“但是我们的售价比他们便宜一半。”

“我们那时确实做不到12万小时，但是绝大多数的客户，根本连5万小时寿命都用不到，所以这款产品，我们很快抢占了他们在国内的绝大部分市场。我们卖的价格，比他们的成本还低，他们打不过我们。”

“不要瞧不起这个价格啊，不在制造业，很难体会到成本控制是公司的生命线。这种设备看着不起眼，但是物料清单的bom表里，少则百十项，多则上千项，哪项能增，哪项能减，几十道工序，哪道要收，哪道要放，这里面真正找出能降低成本不降质量的项，是真正考验技术实力的。”

徐父明显对手里的物件饱含感情：“这东西，我们用了十几个人，做了两年啊，做不出来，公司可能就死了，做出来，公司就活了。”

“奔驰s是极致的工业技术，五菱宏光也是极致的工业技术，对于绝大多数的人来说，”

徐父顿了一下，很郑重的补充：“是不是最好的不重要，是不是最合适的才重要。”

叶红鱼小心翼翼的捧着这个有些重，有些粗糙的设备，心里很是有些触动，徐父把话说得很明白了：“是不是最好的不重要，是不是最合适的才重要。”

一直在旁边没有做声的徐羿也明白了，老父亲还真是下心思啊，绕了这么大个圈子，就是为了告诉叶红鱼，徐羿是她最合适的人。

徐父突然又叹了口气：“不过，这是我们上一代人做的事了，我们做到了我们能做到的，其他的，我们不会做，也不大敢做，只能靠你们下一代人来做了。”

看着叶红鱼有些不解的眼神，老人叹息：“国内的制造业竞争太激烈了，同质化也太严重，我们干的赢德国人，但不敢说胜得过国内的某些新锐。就像这个产品，我们推出几年之后，国内就有不下5家做到也了我们相同的水准，其他产品也都面临相同情况，公司现在利润率很低。”

徐父似乎是有些自嘲的笑了笑：“现在公司最大的利润，还是徐羿这小子立的功。”

看着叶红鱼一脸不解，徐母在旁边笑着解释：“公司年景最好的时候，想在广州设研发中心，打算在科技园租个办公场地，徐羿却天天鼓唆我们在天河买写字楼，赌咒发誓，满地打滚，什么法子都用上了，我们拗不过他，也想赌一赌，就真买了。现在房价涨了几倍，写字楼的租金，成了公司最大的利润来源。”

叶红鱼有些不可置信看着徐羿：“那时候你多大？”

徐羿澹澹笑笑：“初一。”

叶红鱼惊讶的瞪大了眼睛。

徐羿不好意思的解释：“这不是因为我天才，反而是因为那时我懂得少，我一根筋的认为广州的房价一定会赶上香港，年龄小又不理解企业的经营风险，才那么冒失的提建议，现在这结果，纯粹是因为运气好。”

几个人都大笑起来。

徐羿开车回广州的路上，叶红鱼罕见的一路沉默。

徐羿也在沉默，他心里总觉得有些不妥，没想到父母会表达出这么强的善意，这会不会给叶红鱼太大的压力，反而会把她吓跑了？而且，这个不合理啊，不是说叶红鱼这样的女孩，是男方父母的天敌么，老爸老妈到底看中她哪方面了呢？到了广州，叶红鱼幽幽叹了口气：“送我回学校吧，今天小猫不在，糖糖一个人在宿舍怪孤单的，我去陪陪她。”

徐羿默然点头，心里隐隐有不好的预感。

上完晚自习回到寝室的唐晓棠，看到对面床上的叶红鱼吓了一跳：“你怎么会在这，周六不是你舒缓压力，放松身心的大日子么？哦，生理期提前了？”

“呸！”

叶红鱼狠狠的啐了一口。

熄灯之后，叶红鱼突然小声问唐晓棠：“糖糖，你说，我和徐羿合适么？”

唐晓棠用力的嗯了一声：“太合适了。”

然后一条一条的给叶红鱼数：“徐羿脾气好，你怎么折腾他，他都不生气。

徐羿稳重，不会让你闯下大乱子，普通坏事也能帮你收场。徐羿有钱，你那么贪玩，将来很多玩的东西肯定很费钱。嗯，对了，徐羿不是天赋异禀么，最适合你这种小欲女了。”

叶红鱼又呸了一口，唐晓棠笑着问：“怎么突然问这个，被求婚了？”

叶红鱼轻轻说：“没有，今天徐羿带我去见他爸妈了，他爸爸给我讲了一番大道理，意思也是徐羿不一定是最好的，但是很适合我的。”

唐晓棠大叫：“哇，你都肯跟人家去见公婆了，赶快嫁了吧。”

叶红鱼切了一声：“哪有，还不是因为北京那次事情，人家父母把我从大牢里救出来，我总要去报个恩嘛，他们感兴趣互联网行业，去给他们说了说行业里的一些事。”

“不过，糖糖，你有没有发现一个问题？”

叶红鱼语气突然郑重起来：“糖糖，你一直在说的，都是徐羿怎样的适合我，我知道，徐羿确实很适合我。但是，你如果站在徐羿的角度想想呢？我适合他么？我如果真的嫁给他，对他是好事么？”

额，唐晓棠一阵语塞，这个问题好难回答。

全宿舍公认，不对，甚至是全班女生公认，叶红鱼几乎不适合给任何人做妻子。

唉，这条自由任性到了极点的破鱼啊，唐晓棠烦恼的用手捂住了额头。

叶红鱼继续说道：“你看，是吧，山山总教训我，说我将来嫁谁都是祸害，你和小猫肯定也是这么想的。”

唐晓棠沉默良久，幽幽的说：“我不确定你适不适合徐羿，但是我很确定，他最开心的时候，就是和你在一起的时候。”